其中一名蟲族正欲張口,西塞維不等對方說話直接将紙張摔在桌上,聲音明顯壓着怒火:“連冕下的身份都要依靠數據去推測,我看你們直接解散算了。”
約斯洛曼眼看西塞維要發作,他趕忙站出來解釋:“你先不要着急,有部分的數據異常頗多,我們也不是那個意思。”
軍政間的矛盾相對而言已經快要磨平,但這不代表雙方能夠握手言和。尤其是西塞維,他幾乎與約斯洛曼平起平坐,除了約斯洛曼的年齡和資曆擺在那,西塞維壓根就不怵他。
西塞維的雙手環抱住手臂,決定給他們一個澄清的機會:“行,那你們說,這是什麼意思。”
約斯洛曼抽出蟲殼的分析結果,同時拿出他們事先準備好的比對數據:“正常蟲殼的分子結構排列應該是這樣,但是冕下的蟲殼對不上,這其中的數列完全是亂的……可能有些許晦澀,我換個說法。相當于正常的蟲殼裡面富含礦物和大量的活細胞組織,而冕下的蛋殼無限接近于一枚死蛋。”
是真正的,傳統意義上的死蛋。
“枯萎的根莖無法提供樹幹養分,一枚死蛋又該如何孕育生命。”
這是約斯洛曼最不能理解的地方:“冕下究竟是怎麼誕生的。”
西塞維能肯定普緒赫是真的蟲母,他壓根不在乎這些文字數據,斬釘截鐵的說道:“冕下不是假的。”
意外的是,約斯洛曼沒有反駁他:“我知道。”
西塞維眼皮一跳:“你知道你還說這種話?”
約斯洛曼覺得事情越掰扯越複雜,本來就不頑強的白發在極度焦慮下又掉了幾根:“我們沒有懷疑冕下的身份,隻是對冕下的來源起疑,你要知道,違背宇宙規律所發生的事,帶來的因果效應往往都是未知的。”
蟲母不是自然降生,這令約斯洛曼無比犯愁:“我倒不是憂慮蟲族會因此遭遇什麼,我是擔心冕下,無論未來如何,我都不希望冕下承擔這一切。”
這是他們期盼了一千年的蟲母。
隻有蟲族才能切身體會到這漫長的苦澀歲月。
西塞維聽完默默地拿起體檢結果,指腹試圖撫平上面被自己一時沖動而留下的折痕,他小聲呢喃:“或許是奇迹吧。”
“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我還是不願将事情想得太壞。”西塞維想起教育課本上的描述,腦海中浮現出普緒赫的影子:“關于蟲母,我們從未真正的追根溯源,我想,冕下是在宇宙的許可下所塑造的,獨一無二的靈魂。”
西塞維想到格蘭納之前給他講的那個故事,那個關于很多年前流傳的謠言,他語氣輕飄飄的:“或許蟲族真的沒有蟲母了,冕下本不該誕生的。”
整個會議室默不作聲。
西塞維道:“但冕下沒有就此抛下我們,哪怕是一枚死蛋,他也掙紮着想盡辦法孕育出肉身,來到了這個世界上。”
不隻是西塞維,而是所有蟲族都堅信着,蟲族和蟲母從來不是單向箭頭。
西塞維的一番話像是在給幼崽講故事,奇幻而荒誕;可偏偏在這種情況下,這樣的解釋最具有“說服力”。
男人将事情翻篇不願再提,他歎口氣問道:“約斯洛曼大人,冕下的體檢怎麼樣。”
總不會比蟲殼還要糟糕。
約斯洛曼剛剛釋然冕下的誕生,下一秒又被西塞維的話打進深淵裡回爐重造,老人竟覺得這比蟲殼還要難以啟齒:“冕下的身體狀況不如預期,不是冕下的健康值,而是冕下的精神狀态。”
一聽見這個開頭,西塞維就想要割掉自己的耳朵;但無法,該知道的事還是要繼續聽。
“星艦上的檢測分析不夠全面,所以我們為冕下做了更為準确的檢查……冕下身為蟲母,他的精神力卻并不純粹,所釋放的精神力中含有少量宇宙物質。兩股能量在相互排異,這可能會導緻蟲母的身體呈現假性健康并且誘導蟲母走向死亡。”
約斯洛曼的語氣頓了頓:“譬如冕下的頭發,發絲之所以會斷裂,是因為嚴重的營養不良,而我們從外表上來看,冕下又是正常的。”
回想普緒赫這段時間的表現,一切的細枝末節都得到了解釋,盡管這不是他們想要的答案。
西塞維的心髒澀得厲害:“有沒有解決辦法。”
約斯洛曼清咳嗓子,如實告知:“我們沒有任何措施可以進行幹預,盲目嘗試也不可取。但是……”老人的話音轉折:“宇宙物質對于蟲母而言,威脅性會大大降低,曆史上也曾有過吸收宇宙物質的成功案例。”
西塞維聽懂了話外之音,他輕聲說道:“我相信冕下。”
蟲母的身體隻有普緒赫自己才能掌控,此題對他們而言堪稱無解。
噩耗一個接一個,男人的心情就像是整個人被硬塞進滿是垃圾的下水道,他以為熬過去就可以看見明媚的陽光,結果通道的盡頭是一個蓄滿污水的封閉地窖,絕望過後還是絕望。
“冕下的身體不好,那就給冕下補充營養。”西塞維遲疑道:“至于宇宙物質……我記得這東西不是隻存在于某些爆炸後所産生的遊離雲裡嗎,是我記錯了?”
約斯洛曼道:“是宇宙空間或者星系的自我爆炸。”
這種大規模的天災,即使是放眼整個星盟的曆史上也是屈指可數。宇宙物質由此産生,它象征着厄運和無止境的災難,人們避之不及。
也不知為什麼新生蟲母的身上會出現這種反常規的玩意。
西塞維不想無厘頭的深挖,他嗯道:“罷了……冕下現在在哪?”
約斯洛曼道:“今天體檢完後太累,冕下這會估計已經睡下了。”
西塞維的臉色凝重:“去準備一點營養劑吧。”
半晌,他又補充一句:“冕下還小,營養劑不要太難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