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李堅縮在那隻髒兮兮惡臭無比的帳篷内。
他無比害怕,一來到帳篷内就想起來從前爸爸媽媽讓他不許碰哥哥的東西。
隻要碰了一次,仿佛她的身上會有某種不幸的體質會傳染給哥哥。
她知道,這一切都因為她是個女孩子。
那一次,爸爸媽媽把她從帳篷裡拖出來,打斷了她的腿。明明是哥哥故意叫她進去的,那一天多麼可怕,無論她怎樣哀求祈求,他們依舊活生生打斷了她的腿。
就像是随意宰殺自己養的畜生一樣。
可以随意處置她的人生,
可以随便将她賣給任何一個人。
李堅緊縮在角落,她抱着自己,降低呼吸。她的腦海裡閃過了很多過往的畫面。
她想起終于有一天從那個家裡掙脫着跑出門,
她想起在最孤獨無助的時候她毅然靠着自己考上大學,
她聽說法律可以救自己,
她拼命地掙錢,沒日沒夜的終于實現了願望,
在心中最孤寂的時刻出現了幻覺,她看見有個女孩在她眼前,給了她一絲希望。
這種幻覺給了她一絲希望,她終于打敗了所有欺負過她的人,
她反抗過,
終于,她成功了。
可惜,上天從不會因為你曾經有多麼痛苦,不會因為你遭受過多少罪而放過你,可憐你。
終于有一天幻覺變成一個巨大的窟窿,再也填滿不上。
夢魇又一次來到她的身體,揪出過往重新來過,一次次折磨,一次次反複。
李堅渾身發着抖,她滿腦子除了趙渠的影子沒有别的人。
那個腼腆的男人總是安慰着她。
這種感覺讓她錯亂的認為或許他們曾經見過。
要是他們真的見過就好了,如果有這樣一個人安慰她,她也許不會變成這樣。
緊接着門外傳來嘎吱嘎吱的開門聲。
門吱呀一聲開了。
李堅的心猛然縮緊,她提心吊膽的望着帳篷外那半掩着的白布,此刻外面一片昏紅,似乎随時有鬼影出現,想要吓死她。
她的心漸漸提到嗓子眼,一個人叫了李堅一聲。
那個聲音極其古怪,李堅分不清這個人是誰,這個人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更聽不清這個人到底在說什麼?
直到那個人慢慢挪着腳步來到李堅身旁,她感到脖頸後死死冒着冷空氣都像有鬼在吹起一般,在心髒極度蹦跳之下,她的雙眸如同獵物般惶恐不安,她待在這狹小逼仄的空間之内猶如成為一隻困獸,進退不得。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昏紅的地方,顫抖着,聚焦又散亂。
四周隻有極其細碎的聲響,和那一步步來到自己李堅身旁的聲音。
李堅的心幾乎提到嗓子眼時,一隻手忽地從外面伸來。
那隻手無論再柔弱在紅光下也詭異無比,吓得李堅幾乎嚎叫不出口,捂住心髒睜大雙眼,死死瞪着那隻手緩緩拉開白布。
沒有想象中的猙獰面龐,和駭人冰冷的匕首,和索命的家人,來的人正是趙渠。
哪怕紅光可怖,趙渠依舊習慣性露出個友善的笑。
“李堅,你沒事吧。”
“沒……沒事。”
趙渠看了看外面,又伸手進來,“來,外面暫時安全,拉我的手出來吧。”
李堅不知道外面到底安全不安全,可她心中莫名無比相信這個年輕人的話。
她伸出手,拉住那隻看起來不大寬的手掌。
肌膚相觸碰,那是一隻非常溫暖的手掌。
李堅忍不住握緊那隻手,借着力又像是忍不住緊緊抓住這一根救命稻草,她被趙渠從這逼仄窄小的地方一把拉了出來。
趙渠問道:“怎麼樣,你沒受傷吧,李小姐。”
李堅見手還連在一起,趕緊松開,她十分局促退後一步,垂着頭,頭發遮住她小小的臉,她搖搖頭,表示沒事。
趙渠掃一眼外面,他道:“李小姐我得告訴你一個事。我找到可以帶你破除夢魇的辦法了。你也知道若隻找到安全屋,你隻能一輩子躲藏起來,可是你卻不能避免來到夢魇之中,我知道這個夢魇中全是你過去不好的回憶,我相信你也不想再進入這個地方了吧。”
“嗯……”李堅點頭,她的确不想。她問:“那我該怎麼做。”
“李小姐你想怎麼做,完全取決與你。我的辦法……我想,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趙渠為難的說。
“取決于我……?”李堅不理解的問。
“對。這完全取決于你。李小姐,如果你爸媽他們後悔了對你的所作所為,李小姐,你會選擇原諒他們嗎?”趙渠問。
“我……我……”李堅口齒模糊,她這些年從沒有聽見過什麼悔恨之類的話,她完全不能聯想到這一步。她搖搖頭,“我不知道,可是……我一直在期待。”
“我期待着我的爸爸媽媽和别人家的爸爸媽媽沒什麼不一樣,他們對我很不好,我都可以接受,我隻要一點點愛就夠了,可是,我沒有得到過。”
趙渠站在原地,他無法與這個瘦弱的女孩産生共情,可一看見那幹瘦的手臂上觸目驚心的淤青,他不能想象那些日子,這個女孩在折磨着身體的情況下依舊還期待着,父母能給她一絲絲愛。
“那你能原諒他們嗎?”趙渠問,“那你可以選擇放下麼。”
他說:“那你現在還選擇繼續他們會給你一絲絲愛嗎?”
李堅抽泣一聲,她的臉遮掩在枯燥的發絲中,趙渠本來是看不清這張臉的,可這張臉卻深深的低下去,一顆顆淚水從臉頰伸出掉落。
“你還要執着于他們的‘愛’嗎?”趙渠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