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卓亦旋沒想到自己的虛言成了真,淮國的兵力比斥候實際所報多出一大截,他帶領的騎兵很快被敵軍包圍了。
行軍途中,遠處樹起深色煙氣。有人道:“狼煙!我安國的狼煙!是卓将軍他們在表明方位!”
“且慢——”曲秾橫刀在前,“看清顔色!”
那狼煙并非常見的深灰,而是少見的深綠色,代表讓後續人馬謹慎前進,有必要時緊急撤退。
卓亦旋雖好大喜功,可意識到中了詐,立即找燃物暗中放出此煙,也算他良心未泯。
“曲将軍,此時不宜冒進。”身旁士兵道。
但曲秾也沒有停下,勒令放緩行軍速度,重新派人前去偵察敵情。
淮軍兵力超乎了他們想象,其餘将領都建議及時止損、棄車保帥,然而曲秾道:“不可!此一退,臨近城邑必定暴露于淮軍刀刃之下!”
“将軍,此邊境之域地廣人稀,方圓百裡之内僅一小城,城中百姓更是寥寥……”
“哪怕隻餘一人也是我安國之民!”曲秾擲地有聲,“調玄武營輕騎,攻淮軍側翼!”
誘敵之軍能來兩波,這的确出乎了淮軍意料。淮軍正因拿下卓亦旋等人而洋洋自得,曲秾帶領的騎兵如鬼魅一般出現,将他們鐵桶一般的隊伍攔腰折斷,淮軍後方以為安國早有伏兵,頓時呈潰散之狀。
曲秾乘勝追擊,放起請求支援的信号,這回使的卻是淮軍常用的鳴竹,淮軍讀懂了信号,更加深了慌亂。
曲秾救回險些殉國的卓亦旋,一氣追着淮軍主帥多打了幾十裡,端了他們的糧草庫。當安國軍隊進入方圓百裡内那座小城的時候,城内已草草經曆過一輪洗劫,許多衣衫褴褛、渾身血污的幸存者,看見那飄動的安國戰旗,聽見安國收兵的鳴金聲,知道自己得救了,都當風流淚、悲不自勝,還有肢體健全的,甚至親自到城門跪拜,一疊聲喚她“大将軍”。
“各位快請起!在下隻是區區安北将軍。”曲秾道。
“在我們眼裡你就是大将軍!我們還以為圳城早已被安國抛棄,多虧有大将軍……”
已經不是頭一回見到此情此景,但曲秾依舊覺得如鲠在喉。她身後,卓亦旋趴在馬背上,氣若遊絲道:“放我下來……”
他沒因重傷殉國,在回來的路上卻險些被颠死,血流了一路。
曲秾晾了他一會,安撫了城中百姓,才來處理卓亦旋。她道:“卓将軍出戰之時何等勇猛,簡直是雷霆萬鈞、勢不可擋,看來的确是一腔熱腸、報國心切。現在城外仍有剩餘殘兵,不知卓将軍還能否再戰?”
卓亦旋氣得直翻白眼,說不出話來。
【卓亦旋:總有一天我要把這姓曲的捏死。】
曲秾道:“想捏死我可沒那麼容易,你還是先好好養傷吧……來個人,把卓将軍擡去治傷。”
卓亦旋不放心她的人,道:“叫我的親兵來。”
曲秾道:“愛治不治,不治直接拉到亂葬崗埋了!”
“你膽敢如此!”
【卓亦旋:他若真敢,我定要他和曲月給我陪葬。】
曲秾立時豎起眉頭,咬牙切齒道:“我警告你,今後你再敢動我的人,我讓你有今朝、沒來日!“
卓亦旋不敢說話了,他想這姓曲的好像真會讀心,莫不是哪個深山裡跑出來的妖怪?正想着,他的親兵過來了,要扶他下馬。
曲秾卻猛地擡手,拍了那馬屁股一下,卓亦旋身下的馬立時又飛跑起來。
卓亦旋吱哇亂叫起來,邊叫邊罵:“曲農!你以為你今後一定能高過我?等着吧,經此一戰你已封無可封!安都的水遲早有一天會淹死你這徒有莽力的匹夫……”
曲秾無所謂地想:匹夫?她可不是,她一拳十個的小女子是也。
她扭頭,看見天邊飛過一隻血鴉,頓時收斂起神色,在圳城内找了間避人的屋子,好接收那血鴉傳來的消息。
若非急事,怯月不會動用血鴉傳信。血鴉停在她手上,變成一枚有罩無鈴的深色木鐘,以供聽音。
怯月道:“師父,魔界突發異動,父君召我回去。還有……”他的聲音變得有些猶疑。
“我也不明白,那質子似乎在擔心你,他說你此次若立戰功,最好隐匿不報,否則封無可封,反而會招來更多麻煩。我覺得他這話不似作假,卻又不懂他這敵國質子為何幫你,這凡間之事真是裹纏!我去去就回,您在凡間定要萬事小心!”
封無可封,曲秾想起方才卓亦旋也提到了這個,那時惡者系統沒動靜,她于是知道,卓亦旋那時說的是實話。
這功勳原本就屬于她,若她非要認下,接下來等待她的又會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