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溫柔地呵護着他的前發,在細碎的發絲之間,光似乎感受到了零星飄來的溫柔。
——謝謝你,虎次郎,因為有你,我才會和佐為相遇。
“不過,虎次郎并不是在這裡過世的。”佐為望着四周,困惑道,“為什麼會有他的墓碑呢?”
光想了想,說:“隻是因為這裡是他的誕生地,所以特地設置了紀念墓碑吧。佐為你對這裡沒有印象才正常。”
“也是……”
佐為在秀策身亡後就繼續沉睡在棋盤裡了,怎麼會知道墓地的事嘛。
進藤光朝着四面用内心的聲音大喊着“虎次郎”、“秀策老師”、“本因坊大人”,但四周格外安靜,并沒有什麼幽靈出沒的迹象,當然,佐為的樣子也毫無變化。看來不是這裡了。塔矢亮看他一反常态的安靜,一時間還有點不适應。但亮什麼也沒說。他隻是靜靜地、靜靜地守護着光默默哀悼的樣子,像任何真正了解對方的朋友那樣。
微風再次拂過,吹得人臉頰癢癢的。
墓地裡依舊沒什麼特别之處,有的隻是無限的靜谧。
罷了,去其他地方找找看吧,如今佐為在身旁,總是能發現些什麼的。進藤光這樣想着,再次直起了身子。
“走啦!該想想今晚住哪了。塔矢你知道國中生要怎麼住旅店嗎?”
夜色降臨。進藤宅,正夫一如既往的尚未到家,美津子系着圍裙正在忙家務,當她捏着抹布走到電話旁邊時正好被鈴聲吓得擡高雙肩,臉上夾帶了幾分後怕地拿起聽筒。
“喂,這裡是進藤家。”
“媽媽,是我。”
因島某條街道上的公用電話亭裡,一個前額金發的少年糾結地開口了,在他身後漂浮着一隻好奇的幽靈,幽靈的一側,另一個墨綠色頭發的清秀少年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好像在想什麼。
“小光啊,怎麼了,你們集訓結束了?”
“咳嗯,其實,我這幾天計劃和塔矢一起繼續加練,應該暫時不會回家了,那個……”
說到一半的時候他就沒了氣勢。因為對面瞬間生氣起來。
“你在說什麼啊小光!你之前不是隻說去周末兩天嗎?你們還是國中生耶,怎麼能不跟家裡說一聲就随便決定宿在外面?你在聽我說嗎,小光?!”美津子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動了真怒。
“沒關系啦,我可是和塔矢在一起哦,你有什麼好擔心的!他可以給我的人格做擔保!”進藤光經過這麼多年的人生撒起謊來再順溜不過,“他還答應幫我輔導功課呢。”
亮沉下臉來喝止道:“喂,進藤!”
明顯對于進藤光不提前打聲招呼就拿他做掩護的行為感到不滿。
“噓……對,所以真的不用擔心啦。回家之後我再陪你去醫院複查,最近的飲食調養應該見效了。我知道。那麼就這樣,再見。”
進藤光又交代了幾句來轉移美津子的注意力,等他放下手中的公用電話時,亮反倒沒有剛才那樣不悅了。
“你母親……身體不好嗎?”
亮發現了剛才電話裡的疑點,語氣也和緩了許多。
光對上亮抱歉的眼眸,輕輕颔首道:“是啊,肝有點問題,不過還好發現得早,能及時調理回來。醫生說很快就能恢複了。”
亮不禁松了口氣:“是嗎,這樣就好。”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塔矢亮都在對進藤光的觀察上格外敏銳。光好像又回憶起了那時候美津子病倒,而亮一直陪着他照顧母親的事。
“謝謝你,塔矢。”光說。
“我沒做什麼值得你道謝的事。”
“你光是站在這裡,對我來說就已經很有意義了。”
光留下一句沒頭沒尾的台詞,然後,在亮不解的目光中離開公用電話亭,繼續向前邁進。
此時已約莫是晚上7點了,光本來想提議去吃拉面,看着亮“你敢再吃那些沒營養的東西試試”的眼神,終于還是把争執之詞咽了回去。兩人最後選擇了廣島的定番美食——廣島燒,嚴格意義上來講這玩意也沒比拉面健康多少,都是碳水化合物炸彈,因此亮在餐館裡點菜的時候,依舊按照以前的習慣要了額外的蔬菜。最後,面餅的口感完全變成了菜葉的味道。
“……好吃、健康、便宜,果然是美食的不可能三角。好吃又便宜的東西,他就不可能健康!健康又便宜的東西,他就不可能好吃!”光吐槽道,“加了這麼多圓白菜,廣島燒都不能稱之為廣島燒了!應該叫圓白菜燒!”
“付飯錢的人可是我,你沒有權限提出異議。”亮優雅地端起味噌湯,喝掉裡面漂浮的海帶和油豆腐。
“你這家夥……來啊!現在就下一局,要是我赢了,就要再去吃一碗拉面!還有碳酸飲料也要拉滿!再來點油炸可樂餅!卡路裡爆炸才好!”
“多謝款待。”
“喂!聽人說話!”
到了旅店,錢包掌控者的支配地位就更明顯了。塔矢亮仗着自己确實有錢,居然選擇了就在海邊的、一看就要為景觀額外付費的高級民宿。入口走廊對面擺着一盆一看就造型獨特的插花,看到那花器的瞬間,佐為就忍不住啧啧稱贊起來。
“那是慶長的花器呀,小光!”
“慶長?哦,那個很有名的陶藝家?”上輩子和佐為一起外出冒險時,進藤光記得自己曾為了那個花器和店主鬥棋一場來着。
佐為好像完全接受了進藤光知道全世界的怪人的設定,一點也沒意外:“沒錯!果然小光你也認識他!啊,這色澤,這材質,毫無疑問就是真品!價值連城的真品!”
平安時代風雅之士對圍棋以外的花道、茶道、漢學都有涉獵,佐為也不例外。在這樣博學多才的佐為面前,光總覺得自己像個一無所知的文盲。不過有一件事他是知道的,那就是能在客房前面擺上這種花器的民宿,它、絕對不可能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