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凜似看出她所想,道:“我們不能就這麼濕着回去。”
崇嫣了悟,此地荒蕪,僅有半月泉一處有水的地方,那二匪剛剛在半月泉旁密談過,談的還是對他的猜忌,若他們就這麼濕淋淋回去,豈不是明晃晃告知對方有被偷聽的可能?
待到那時,殺招會來得更快。
霍凜率先躍下馬,知曉崇嫣會武,并沒有相扶。
崇嫣自己翻身下馬,足尖觸地時,衣料摩擦磨傷的腿側,突如其來的痛意使得她膝蓋微軟,差點跪下。
一隻手捉着她臂膀扶了一把。
霍凜扶起她,見她并膝忍疼的樣子,眼眸幽深。
崇嫣不敢擡眼,自覺尴尬,道了聲謝。
霍凜未答,撫摸着駿馬鬃毛道:“乖,藏起來,等我喚你再出來。”
崇嫣在一旁看着駿馬舔着霍凜手背,那模樣,跟她镖局裡的看門犬差不多,殷切得很。
她暗道,果然是匹母馬,怪她之前看走了眼,說要給它相看母馬,難怪人家把她颠下來呢。
待馬入了暗夜中,霍凜扶了崇嫣走向那磚瓦房,敲響老舊的木門。
他曲起的指節輕扣門扉,不像是求助,倒像是來農家做客的。
崇嫣看不下去,快步上前:“我來。”
她猛拍木門,邊拍邊撕心裂肺地喊:“來人啊,救命啊,出人命啦!”
很快,屋内燈火亮起,傳來農戶的應答之聲,門吱呀一聲開了,一老伯披了衣裳,見月下相依的少年男女,神情疑惑:“二位深夜叩門,有何事?”
霍凜抱拳,淡聲道“我兄妹二人夜行時不慎滑入泉中,衣衫打濕,還望能行個方便,借我二人烤個火。”
崇嫣暗自搖頭,他如此做派,不像是來求助的,倒像是來下戰帖的,人家哪裡會讓他們進門。
她默默踢了腳霍凜後膝,霍凜未設防,趔趄幾步,差點軟跪在地,崇嫣趕緊扶了他,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哭道:“阿兄,你怎麼樣?為了救我,你耗光了體力,竟差點摔了。”
邊說,她邊暗暗擰他胳膊,叫他吸氣嘶一聲。
崇嫣又對老伯哀求道:“但請老伯收留我二人,我們烤幹了衣裳就離去。”她用袖子抹了抹眼淚:“或者借個打火石,好讓我們兄妹在外邊生個火,熬過這寒夜。”
那老伯連忙放他們進屋,又喚出來查看的老伴去廚房燒水。
崇嫣感激涕零,連聲道謝,忙扶了霍凜入内。
駝戶家堂屋敞亮,屋内陳設簡單明淨,那老婦人從廚房出來,見崇嫣臉色蒼白地立于堂屋内,憐心大起,忙要領她去東邊廂房。
“哎喲喲,女娃兒啊,衣裳濕成這般豈能穿上身,該換下來才是。”
崇嫣沒動,隻乖順地站在霍凜身邊:“多謝嬸子,無妨的,我與阿兄一塊兒在堂屋烤火就好。”
婦人忍不住責怪起霍凜來:“你這阿兄怎麼當的?你阿妹濕成這般模樣,你竟讓她與你一塊在堂屋烤火?男女有别,還是讓她去換身衣裳罷。”
“嬸子說的是,”霍凜道:“水兒,你就跟嬸子去廂房換身衣裳。”
崇嫣垂着頭,默默跟着婦人離去,她忍不住回頭看了眼立在堂屋内的人,少年身姿如松竹,站在原地淡然目送她,見她看來,他擡眼與她視線一碰,眸光深邃冷靜——
“去罷,我會來找你。”
崇嫣心頭一緊,趕忙收回視線,待到轉過轉角,看不見霍凜時,忍不住腳步雀躍,露出笑意。
這是她自被抓後,第一次脫離年少沙匪的視線。
不過她不會逃了,崇嫣摁着衣裳内側的暗袋,裡面不僅藏着她此次來西北會送的信,還藏着那一串她偷偷收起來的紅果。
早在荊棘間她就發現它,此果嫣紅,内含毒素,她縱使利器在手也敵不過那麼多沙匪,可若能讓霍凜放松警惕,讓她接近沙匪爐竈,她有信心憑借此果毒翻整個匪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