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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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剛拂曉,霍家軍湧入西廠廠公暫居的官邸,言夜半世子遇襲,刺客逃走藏匿,或許賊人就藏在這官邸裡,霍家軍不由分說地将官邸翻了一遍,末了客客氣氣請西廠諸錦衣衛交出雁翎刀給霍家軍代管。
解兵與裸身無異,西廠廠公哪裡會允,可霍家軍又道,一切是為邊關互市的安全,請廠公配合,若不配合無庸城的規矩,可帶錦衣衛離開西北。
廠公摔了杯子,大罵霍凜未襲爵,一介世子不配與他談話,他是為賜婚而來,讓霍侯親來接旨。
“霍侯到後把門關了,三刻鐘後他與西廠廠公開門出來,廠公言一切皆是誤會,他來時不知霍凜有親事在身,此時知道了自然做不到強拆有情人,隻是來都來了,自當欣賞一番互市盛景再走。”
商行,天色已經透亮,付珏一早就立于屏風前,一五一十地禀告他得來的消息。
他瞥過扶手椅上綁着的女子,女子垂首,長發遮住了面容,但付珏知道,她的面皮已經被人整個揭下,制成了面具。
他不忍再看地收回視線,隻聽一聲冷哼,姜少娴陰冷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看來林敏學死前還是透露了出去,不過也沒有完全講出來,不然你那好徒弟搜的就不是官邸而是此處了。”
早在進入西北之前,姜少娴就命親信扮成他,為防露餡,他不僅挑了個跟自己七八分相似的人,自己入城後的計劃也沒告知對方。
隻有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才能讓霍凜看不出破綻。
霍凜……竟誘了崇嫣與他定親,教她浪.蕩。
而崇嫣極有可能是他的妹妹。
思及此,姜少娴神情陰冷,胸膛劇烈起伏,不禁透過屏風冷冷看向付珏:“昨夜怎麼沒殺他?”
隔着屏風,付珏的神色甚恭順,一直低着頭:“回督主,我隻是凜兒十一個師父之一,從他昨夜展現出來的身手來看,單憑我不一定能殺得了他,甚至很可能打草驚蛇,無庸城可還有霍侯。”
姜少娴收回視線,沉默了下來。
霍仲栖,霍凜,二者任有一人沒有被鏟除,西北都不能歸西廠所有。
姜少娴曾想找人貼上霍弈的人皮面具,名正言順地擠掉霍凜繼承世子之位,因此他命人暗中尋了霍弈數年,可霍弈竟已死了。
“不過,凜兒并非沒中過毒,前些日子,他中了斷魂果之毒,”付珏擡眼,直視如畫的屏風,屏風後姜少娴的神色看不真切,仿佛陰冷如常,付珏舔了舔唇,如同揭秘一般說完後半句話:“下毒之人是崇嫣。”
崇嫣很可能是西廠廠公姜少娴的妹妹,付珏初初知曉時驚駭非常。
而他很快發現,姜少娴顯然對這妹妹足夠重視,他在未完全确認崇嫣身份之前就已經暗聯了西廠錦衣衛,預備以沈溶月暗換崇嫣,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一旦确認崇嫣身份,錦衣衛就即刻将她秘密帶走。
他似乎一刻也忍不了崇嫣如今的行為,更無法忍耐她與霍凜親密接觸。
可帶走之後呢?
哪怕姜少娴現在位至西廠廠公,姜家通敵叛國罪依舊沒有翻案,崇嫣姓不回姜,她隻能叫崇嫣,抑或是被姜少娴安個貴女身份,護在身邊。
付珏心頭突然生出淺淺惡意。
若崇嫣是姜少娴失而複得的珍寶,可她又是對付霍凜的利器的話,姜少娴是否會把這珍寶當利器所用?
他是否會為了除掉霍凜,忍耐,又或者推動崇嫣與霍凜的親密呢?
付珏發覺姜少娴理着衣裳的手一頓。
随即,裙裾翻飛,姜少娴穿着一身女子衣裳從屏風後轉出來,他的臉是那水兒的臉,唯有一雙眼睛,黝黑沉靜。
現在這陰冷的雙眼終于有了些微波瀾,姜少娴眯了眯眼:“你讓我利用崇嫣殺霍凜?”
付珏垂頭,道了聲不敢,靜待廠公的答案。
寂靜的雅間内響起指尖敲擊桌面的聲音,一下比一下急促,許久,付珏聽到一聲命令:“出去。”
“督主?”付珏不解地擡頭。
姜少娴掰着自己骨頭,他渾身發顫,面上冷汗不斷,廂房内不斷響起骨骼錯位的脆響。
漸漸地,他肩膀變得瘦削,身量也變矮了,與那死去的水兒别無二緻。
在這極緻的痛苦中,姜少娴冷汗淋漓,鴉羽般的長睫被汗澆得透濕,他眸光恍惚地望着雪白牆面上的那一點污痕,心想,要讓崇嫣像這牆一樣沾染上污痕嗎?
他舍棄了那麼多走到這一步,為了除掉霍氏,壓東廠一頭,要舍棄他的嫣兒嗎?
姜少娴咬着唇,踉跄行至牆邊,他雙手抵着牆面,五指扣緊,将那污痕刮掉——
不對,怎麼能說舍棄呢?
他會如同刮掉這牆面上的污痕一般,刮掉崇嫣身上的髒污。
“讓錦衣衛按兵不動,我要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