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親眷輪番來恭賀,沈溶月笑顔以對,連她自己也信了,她是攬得一段良緣,這種勝利感在庶出妹妹沈憐月對她說酸話時達到了頂峰。
畢竟若不是沈憐月向父親谏言配西北霍氏子至少得是嫡女才顯誠意,西北之行應是沈憐月這個庶女去。
與霍鳴之那些妾室争鬥的憤懑被一掃而空,沈溶月像隻驕傲的孔雀,挺着胸受了自己庶妹行禮。
直到一襲淡青襦裙行至她面前。
“二表姐回京一路辛苦,這是嫣兒備的薄禮。”崇嫣捧着自己早備好的見面禮,一根玉蘭花發簪。
安甯伯夫人在沈溶月耳邊介紹:“嫣兒是你父親那邊的親戚,在伯府長住,也是姜督主義妹,溫文貞靜,你們相互見個禮。”
在伯府長住,也就是要借伯府的東風在上京議親了。
沈溶月帶着笑容起身,在擡眼看到崇嫣容貌時笑容凝固在唇邊。
“崇嫣?”沈溶月不可置信地喚一聲。
這個世界好小,霍凜非她不娶的未婚妻竟在此處,而且是姜少娴的義妹。
原來,她是個迷惑霍凜的障眼法,崇嫣才是那把插進霍凜心髒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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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溶月謊稱不舒服提前離席回了自己院子,一進院門,她就将玉蘭花發簪摔了個粉碎。
她貼身丫鬟收拾好發簪殘骸,拍着沈溶月背脊替她順氣:“夫人,消消氣。”
“不許叫我夫人!”沈溶月尖聲叫喊。
上京的人以為霍鳴之是什麼才俊,新一代西北獅王,哈,他是個殘廢,連霍凜一根手指都不如。
霍氏被屠不假,可霍凜的幾個師父悉數來了西北,霍鳴之怕他們怕得睡不着覺,連滾帶爬地去敬茶。
就連這次大捷,也非霍鳴之之功,隻有那蠢貨沾沾自喜,受了這封賞後連夜擡了兩個妾,絲毫不把她這個正妻的臉面放在眼裡。
曾經見過霍凜,霍鳴之這個假霍氏子碰她隻會讓她惡心,可她不得不聽姜少娴的,當了霍鳴之的妻。
若沒有崇嫣,霍凜就不會亡,她就能嫁霍凜。
那貼身丫鬟猶豫問:“姑娘,這個府裡新來的表姑娘名叫崇嫣……不會就是霍凜霍世子的那個未婚妻吧?”
她跟着沈溶月去的西北,當初霍世子已定親的事全無庸城皆知,但她沒見過崇嫣。
沈溶月點頭,幽幽道:“我這一輩子都毀了,憑什麼崇嫣還能在上京覓得良緣。”
丫鬟戰戰兢兢:“可是,崇嫣是姜督主的義妹。”
“正是因為是姜少娴的義妹。”
沈溶月第一次視一個男子為夫婿,那個男子卻選了崇嫣。
她被姜少娴視為棄子抛棄在西北,可崇嫣卻被接進上京。
現在她已嫁作他人婦,再無覓得心上人的可能,她崇嫣也應當如此。
沈溶月揮開丫鬟幫她順氣的手,款款走到榻邊坐下:“去庫房拿份禮,到底也是我表妹,總該教教她,上京不比西北,失去清白是一件很嚴重的事。”
上京春夏多雨,天色陰了後,霏霏細雨幾乎是一會兒就下了下來,微風将雨絲帶進屋内,屋裡傳來那丫鬟走路的聲音。
“下雨了,快把窗子關上。”她腳步聲漸近。
崇嫣忙蹲下身,把自己縮在窗牖之下。
窗子砰一聲關了,可她還抱膝蜷縮着,任由雨絲将自己春衫打濕。
正堂時,她見沈溶月神色有異,好似認識她般,當即留了個心,謊稱不舒服離席,悄悄跟來,想問一問。
可未曾想聽到這些事。
沈溶月果然認識她,但也極讨厭她。
而且,她居然是霍凜的未婚妻。
霍凜是誰啊?
不就是那個打油詩裡克親煞族的霍氏子嗎!
聽聞他連全屍都沒有。
不知怎麼,崇嫣竟撲簌簌掉下淚來,她抹掉眼淚,起身想沖進院裡找沈溶月對峙,卻走到門口停下了。
對方這麼讨厭她,真的會說真話嗎?
崇嫣又想到了可以問姜少娴,他是她阿兄,雖說控制欲強得讓人窒息,可到底是她阿兄,不會對她不好的。
她傘都來不及撐,冒着細雨就出府去。
走着走着,越走越慢,直接停在了雨中,崇嫣閉着眼,任雨絲落在烏發間——
她忽然想到,她失憶後姜少娴跟她提過很多以前的事,可是唯獨沒說過她是霍凜的未婚妻。
姜少娴是不知道,還是不想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