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妥，不妥，這司衣可不是好人選呀。”

玄淨假裝疑惑，那司直打着哈哈，像是哄小童一樣，“小娘子我這倒是有位人選，明日我們還是此處詳聊如何？” 司直看着裴松風去而複返，趕忙趁人還沒走入門口對着玄淨小聲說道。

裴松風行至門口，看李玄淨沒有跟上，又回了閣間，那小娘子一副谄媚面孔的和那司直聊的正歡，鳳眸裡當即露了警告之意。

玄淨看到連忙表示這就馬上離開。

“自然少不了娘子的好處。” 那司直看玄淨要走，小聲在她耳邊說道。玄淨也假意點頭答應。

裴松風婉拒了司直送他們回去的請求，裴府的馬車早已在門口等候，玄淨幾乎相當于被那郎君一隻手抓住被拎着上了車，很是不忿。

做什麼這麼粗暴，一張小臉被氣的圓鼓鼓。

裴松風本來沒有什麼好臉色，可是看她生氣，倒是輕輕笑了下。

“怎麼，和那司直打什麼主意？ ” 一雙鳳眸雖然笑意看着李玄淨，可她隻覺得背後陣陣發冷。

這那大理寺司直的态度可以說不能再明顯了，就是拖字決，擺明了不想管。

李玄淨在馬車上擺弄起了她那些卷軸，鋪了一卷寫着尚服局的卷軸，一邊看一邊嘴巴裡念念有詞：“這司衣必定是要去查的，無論是布料的來處定有記擋，還有當日裡這麼重要的東西，凡是接觸過的人都要去查一查的“

“還有那大理寺司直的态度，我勸裴郎态度好一些，莫要一意孤行，這司直若是一向如此還好，若他因為此事才這樣，那這件事可就是有大問題了”

聽她喊他裴郎，而非剛剛的裴給事，話裡含了關心，目中脈脈的笑漸起。“你也覺得這司直有問題？“

玄淨覺得這話瞧不起她。那司直如此偷懶也太過明顯，而且讨好意味也很足，她不用說，位卑還是一娘子，一般人都不會把她當回事，這上官禦正選她，她也想明白了，定是自己不起眼，頂鍋獻祭也好，暗害也好都掀不起什麼風浪。

”不過這司直有些話說的對，各司查下去，又有誰能沒有問題，他是怕查出别的什麼來麼？“

裴松風眼眸裡閃過震驚，這小娘子這是胡說還是猜測出來什麼？他現在不确定這司直知道多少，大理寺的信息掌握了幾分。

他雖然領的查布料一事，可是實際則為暗察，因近年來輔助新羅攻打高句麗，又和吐蕃為西域的控制連年戰争不斷，各類馬匹都被用于戰争，各地明府借此理由，說是銅礦開采後卻無法運輸，導緻朝廷缺銅錢缺的厲害。（1）

戶部上書多次，兩聖也采取了很多方法，比如頒布了禁鑄銅器诏。禁止民間用銅鑄造器皿的風氣，又如命商賈蓄錢者，皆出以市貨。（2）連貴族們都難以幸免，嚴令權貴富人家中積蓄實物銅錢超過五千貫的，沒入于官。

可是這運輸不上來的銅，卻是沒有進入宮廷，這次雖說是借着查娘子們因布料中毒，卻是為了先查看宮内各府司的物品來往，以及包括戶部在内的兩京，是否有那銷鑄牟利，用在别的用途上。

玄淨看裴松風有些震驚，更是驕傲的擡起頭，“這各司當值，想必為自身牟利者衆多，争鬥必不能少，有利益的地方，那冤案錯案，互相陷害估計都屬正常，這各家親戚，各家朋友，互有往來，這裡面随便查問估計就會出很多問題。“

裴松風見她隻執着查布料一事，心下松了一口氣，不過能知道這些算聰慧。裴松風訝異她一個小娘子，如此之短時間也摸出了些門道。

她容顔美豔，可多做老成之态，坐在馬車上也一本正經的抱着那些卷軸一遍一遍翻開，雪白面容卻是稚嫩，說起感興趣的東西，神采奕奕，烏睫飛起。

“李娘子倒是對宮廷和政治有了些了解。”

“我在那華陽觀和上官禦正身邊也可是學到了些東西的。”

娘子們讀書，一般都是學些孝順父母，侍奉丈夫公婆之書，有才學的不過是多讀了些詩詞歌賦，像郎君們科考讀的那些，都沒有接觸過自然是不懂。

玄淨想起那日周郎說過的娘子們讀書少之類的言論，如今也是有些同意了。她初入宮廷不久，跟在上官禦正身邊才看了些左傳一類的書，政治和詩詞歌賦有着那麼大的不同，多少貴女被稱才女，可是若問她們典章制度，曆法條目，天文地理、曆法時令、卻可以稱為“無知”。

可這些東西郎君們從啟蒙讀書開始就是必學的。

裴松風把簾子掀開了一角，跟随行的侍從說了些什麼，那馬車調轉方向，往宮裡行去。

裴松風本想給她送回李府去，自從那日遷出裴府後，李府她就沒怎麼待過，之後日日都在宮裡。如今事情，也不想讓她摻和進來，可看她如此認真，讓她探查熟悉一下各宮司職的關系也好，想必上官禦正也是這麼想的。

玄淨怔愣，去宮裡麼？避開那司直？

果不其然，馬車到了宮内，裴松風說要去尚宮局一趟，自己騎馬走了，讓她先去尚服局找司衣先問着，他帶着人再來找她。

玄淨信心滿滿，帶着敕碟，行走在尚服局。宮女内侍們忙忙碌碌，看見她隻當是空氣，她鮮少各處走動，沒人認識她，更别說有什麼威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