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風微微低垂着頭，修長的手指有一搭無一搭的摩挲着還未放好的書卷，唇角向上勾起，裴令儀餘光瞥到，心底大喊一聲不好。

那微薄的唇輕啟，如凝結的冰塊相碰，慵懶又帶了一絲涼意 “你說得極有道理，不過我前幾日給你府中去了信，你阿娘過幾日也會來長安，不知到時候，你是否還能堅持你心中的透徹灑脫。”

“你好狠毒的心。” 裴令儀有些坐不住，上牙齒狠狠咬着嘴唇，她阿娘若來長安，她怕是要失了自由，每日估摸着和寺廟裡那些被逼着去見各種郎君的娘子們也會差不多，她還怎麼去探望自己鐘意的那郎君，不行，她要想個法子。

“承讓。” 裴松風将最後的書卷羅列放入，趙坤則在一旁是一臉的幸災樂禍。

能與他鬥嘴有來有去的，也就隻有那腦海裡的李娘子了。

裴松風落座，接過趙坤遞給他一遵琉璃酒盞，裡面盛着裴葡萄美酒，輕輕抿了一口。

“李娘子兄長的溫卷（1）你可看過？”

“看了，頗有文采，聽說盧家那狡猾老頭都準備親自資助了。（2）” 盧家那狡猾老頭，說的就是盧家的家主了，趙坤的阿耶和兄長和他一直不是很對付，他們政見不和所以趙坤在自己人處一向都是口無遮攔喊他盧家的狡猾老頭。

“你那位侍郎堂兄今年竟然也親自資助了，以前不都說這些窮舉子是專門來打抽豐的麼？" 趙坤雖然在工部任職，可他阿耶今年可是資助了不少，曆來都有資助貢生舉子們的習俗，尤其是行卷之時就名聲大噪之人，誰都想為自己的官路留後手。

裴松風有些冷漠的看着杯中剩餘不多的葡萄酒水，将剩餘的一飲而盡，頗為笃定的說道：“看來這李家郎君，今年定是能高中了。”

趙坤也一改平日裡玩鬧模樣，收斂了面容，他曾經也想總科考的路子，畢竟對他們來說，若不走隐蔽，能靠着自身文采考中，也是極為家族争光的事情。

可惜當時，他阿耶和還在禮部的盧家家主不和，他實在不願讓阿耶，兄長受制于人，所以還是走了蔭蔽的路子，去了心心念念的工部。

“看來這位李郎君，是把自己送出去了。”趙坤側過頭去，狐狸眼微微眯起，看着窗棂外飄來飄去的銀杏樹葉，金黃點點飄蕩無序，輕歎一口氣。

裴令儀安靜聽了半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你們倆在打什麼啞謎你，誰，哪位郎君，好看麼？什麼把自己送出去了，可是要去做哪位公主縣主的驸馬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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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潮霧濃郁，涼爽的風帶着露水的濕意，向着過往的紅葉黃花微微吹拂。

皇後隻着了件藍地卷草紋被子，上官禦正拿了一件披袍為她輕輕搭在肩膀上，兩人在太液池散步吹吹風。

“禮部的郎中已經在紫宸殿候着了。”

“名單不先前給我看過了麼？” 皇後扶着上官禦正的手，領着一衆内侍和侍女浩浩蕩蕩的往紫宸殿回走着。

上官婉兒點了點頭，忙回到” 聽聞有了新的人選，特來像皇後殿下請示的。“

皇後蹙眉道：”“左不過就那些人，這次又是誰看重的？ “

離開了太液池，輕紅飛亂于黃綠不勻的樹葉，因這皇後喜歡着自然之色，灑掃的宮女們故意留了一些落葉在地上，正正好好鋪滿宮裡的路，多一片則醜，少一片則沒有意境。

上官禦正聽出皇後的不滿，好言安撫着：“ 是新人，皇後殿下等下就知曉了。”

上官禦正也不怪皇後殿下不滿 ，這屆貢生舉子中，也讓自己和公主殿下舉薦過，兩人認識的也多是在朝的貴族子弟，少有的混出些名聲來的也早就被各部撬走了。

來來回回都是差不多的人名，哪位侍郎的兒郎啊，哪位中丞的弟弟，誰家刺史的親戚，誰的都尉的表兄。

要想從中找出個陌生面孔，那就彷佛像是大海撈針。

“ 讓他來鯉魚池吧。” 皇後殿下嫌紫宸殿呆的太久悶的難受，吩咐了宮女去傳喚了禮部的郎中。

錦鯉池中水聲潺潺如鳴琴，四周月季花苞開的極好，慵慵欲墜，每一朵花瓣都重重疊疊如若絹紗，兩邊新種的玉桂樹，微風輕拂之時，香味順着風飄散滿地。

金光燦燦的池子裡那幾尾本來瘦小的金色錦鯉，也被皇後喂得胖了幾分，不再是之前那般，有人影倒影下來，就吓得匆匆遊走。

皇後殿下接過内侍遞來的魚食，坐在池旁有一搭無一搭的向着池中撒着食，池中的無數錦鯉歡騰跳躍的圍上來，繞成一片金色的圈。

“那位叫李宗的郎君，皇後殿下可要關照？”

禮部郎中得了傳喚，匆匆忙忙趕來，氣還沒歇過來，忙對着皇後拱手行禮，就側立一旁問道。

上官禦正見皇後殿下似乎沒有印象，陪笑補充道：“是李司籍的兄長，前日子您還特意讓我安排她去送了文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