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侍女端了上來一些新鮮的雪,金器盛着,給大家烹茶玩樂。
正愁要怎麼讨好在座的每一位娘子,高出些名頭出來,畢竟她是帶着任務來的,皇後聖人說了她寂寂無名,既然想要掙點好名聲,她還擔憂自己這次要豁出去一些尊嚴搖尾乞憐獲取點好感,這娘子既然看不起她,那可就太好了。
那她的好名聲就要從他們的壞名聲裡掙了。
她們想嘲笑,那她不介意做那個靶子,讓他們嘲笑個遍。
比如,侍女遞過來用銀碗放的雪,這銀碗可不是什麼尋常家中用的那種銀器,李玄淨哂笑一聲,又會有哪個普通人家用銀碗隻為盛着漫天通白的雪花呢。
她拿這銀碗轉轉着看了看,鎏金蔓草鳥收紋蓮瓣在底足,碗的外部則極盡奢華,是鎏金忍冬紋,空白處則是魚子紋,通身紛繁瑰麗。
這樣奢華的銀碗,隻放了雪花,世家子弟,那可是生來就沒有做個什麼勞動的。
這雪專門給這些娘子們體驗下親手煮化的樂趣,煮完了的水哪怕沒有沖散茶末也不能攪開,而就是要那綠色的茶沫不溶于水,形成一朵綠色的花,這樣才風雅,這才會出現珍貴的味道。
所謂寒爐對雪烹,惟憂碧粉散,常見綠花生。
李玄淨欣賞的認真,旁邊不屑聲音傳出,回頭看去,果然有人瞧不上她欣賞這金碗工藝的樣子,既然瞧不起正遂了她的心意,她把茶餅搗成茶沫,故意非常大力的用胳膊使勁搗碎,又隻倒了極少的白雪,煮沸後水聲呲呲直響,在衆人不解的目光中,又偏偏就将茶末攪散,一飲而進。
果然旁邊一聲高過一聲略帶嫌棄的“啧”啧聲斷響起。
她順着杯沿偷偷用眼神看,果然大家都看了過來,鄙視有之,嘲諷有之,不可思議亦有之,嘴角欣喜的微笑有些壓不住,上鈎了就好。
一碗雪花就這樣被她糟踐完了,隻剩了一些化了的雪水飄散在碗底,正巧能看到被技藝高巧的匠人錘揲出十二片凹凸起伏的蓮瓣。(1)1
盧芸和李秒柔都不解,自己的這位女郎,阿姊怎麼言行突然這麼奇怪,李玄淨的茶藝可是盧娘子親自教的,一向都是極好的。
不過看她笑的開心,隻當她喜歡這種聽雪賞梅煮茶的新鮮,高興的故意玩鬧。
盧娘子隻是輕輕把纖纖玉手搭在李玄淨的手上,有些嗔怪的用眼神示意,這是在外面,不是家裡。
盧家的那位繼外祖母和她便宜舅母,終于姗姗來遲,聽聞郎君那邊來了幾位大人物不得不去招呼了一會,這才晚了。
許久不見還是那麼的慈眉善目 ,人還沒到,滿嘴說着罪過,抱歉,用連忙招呼着侍女傳膳。
台面上搬來了新的長方案子,平康坊的樂伎們穿着華麗,怕她們手冷還特意将火爐放在她們腳下,北面是四位娘子在吹胡笳,彈琵琶,彈古筝,邊上還有一位侍女在随着節拍打牙闆。
菜品沒到,酒水先上了,樽形似盆,樽勺用于酌酒。那位繼外祖母說是特意給年輕的娘子們開懷暢飲。
還是這麼會收滿人心,這次的座次排的也極有水準,除卻她們一家,都是年輕的娘子們一同座,嫁了人的和稍微有些年紀的一同坐,又根據身份,分了上首和下位。
可這樣以來,李玄淨的阿娘卻和她們這些年輕的娘子們坐在一起,怎麼說都是一種無言的羞辱了。
這些人,從不用明晃晃的言語讓人诟病,可是行為卻有着千百種折磨你的方法。
寒暄熱絡的互相行禮,宴會正是開啟。
酒過三巡,娘子們都有些醉意,臉上都泛着好看的紅暈,正是興頭上,不知她那繼外祖母像是突然長了眼睛一般,突然發現他們一家。
“哎呀芸娘,淨娘,柔娘,你們怎麼坐在那邊啊。”
“我還以為你因為上兩次宴會的事情,心理不痛快,不肯來了呢,怎麼坐到小娘子那邊去了呀?肯定是你這嫂嫂辦事不妥帖,怎麼安排的,快來這邊坐吧。”
“淨娘竟然也來啦,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想着你在宮中侍奉皇後聖人,怕是沒有空,邀請了你多次,每次都被拒絕,也是讓我傷心,不過真是沒想到啊,這次竟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