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看越煩,把面膜一把捏起就塞到旁邊的垃圾桶裡。粘稠的觸感在之間很不舒服,剛剛被名片滑過的那道小紅印記不知怎麼的有點疼。
陸昭禹這頭挂斷電話,那邊趙宜蘭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他小組會議開到一半,半路跑到消防通道這裡來接電話,現在一個組的人都在會議室裡等他回去。
想到之前趙宜蘭那哭哭啼啼的樣子,他歎了一口氣,還是接起來,“媽。”
“兒子啊,今天相親怎麼樣?”
“您不是都已經替我反饋過了麼。”陸昭禹的聲音很平淡。
那頭趙宜蘭沒有一點兒心虛的樣子,反而責怪起來,“這丫頭嘴怎麼那麼快?我那頭才說完,她就已經告訴你了。”
“所以打電話是要幹嘛?”
“兒子,你怎麼對我這麼冷淡?媽媽可隻有你一個人啊。”趙宜蘭的聲音就像夏日的天氣,說風就來雨,霎時就帶上了哭腔,“你小時候說,要永遠對媽媽好的,現在怎麼變成這副态度了……你這個樣子,我真是不如死了算了。”
他的内心非常平靜,沒有一絲波動。這些話已經不知道聽過多少遍,少年時代裡無數次的夢境,他被這樣的話語壓到窒息透不過氣,最嚴重的時候幾乎出現幻聽。
“你想說什麼?”
“阿禹啊,媽這條命就是為了你,你是知道的……”
“到底想說什麼?”他深吸一口氣,“我不是陸長衍,你再哭一聲,我就挂了。”
聽到他堅決的語氣,那頭瞬間就止住了哭聲。
“提你弟弟做什麼?”趙宜蘭壓低聲音,“老頭子現在一條命吊在這裡,誰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死?好了,不要和我廢話,麻利地趕緊把婚結了。”
“和誰?”
“不就那個姑娘麼?姜什麼來着。 ”
“不行。”陸昭禹的腦海裡莫名浮現出姜盼衣襟上的一點污漬,直皺起眉頭,“我和她沒辦法和她結婚,我們不合适。”
“有什麼合不合适的?婚後都是可以磨合的……”
他輕蔑地勾起嘴角,“你是指你和陸盛杭嗎?”
“我怎麼了?要不是我,你能出國?你能做大設計師?”
他伸手扶住眉心,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突地跳。
趙宜蘭見不得他這副置身之外的清高樣子,嗤笑了一聲,“陸昭禹,你看看你現在整整一層樓的工作室,這麼大的辦公室,挂在櫥窗裡的國外名校履曆,國際獎項,你要是沒有媽媽的犧牲,你能得到這些?你那些客戶,哪個不是看陸家的招牌,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搞搞清楚誰讓你擁有的這一切!你這麼忤逆媽媽,會遭天譴的!”
“咱們現在沒有多少勝算,姜盼她爹就是最好的雙保險。老頭子現在就是頭腦不清醒,才會同意把家産分給你這個外人。你不抓緊,到時候一分錢也沒!”
“外人”兩個字那麼清晰,狠狠給了他一個耳光。
“一周。”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一周時間。”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你可不能反悔啊。她就算在你臉上吐痰,也得給我張開嘴接着知道麼。”
陸昭禹毫不猶豫地挂斷電話。
他重新打開了姜盼的個人檔案。
趙宜蘭通知他相親的時候,他就讓助手做過了背調。
姜盼的父親以前是一名出色的律師,後來不知道為什麼不再接案子,轉而開了個小賣部度日。
趙宜蘭的話又出現在腦海中,陸昭禹轉身在會議app上通知大家臨時散會,直接去地下車庫取了車離開了公司大樓。
純黑色的邁凱倫從市中心飛馳而過,嚣張的引擎聲引得周圍路人紛紛駐足圍觀,就連街邊小店的店主都探出腦袋來湊熱鬧,看看是誰家的公子哥出來炸街。
姜盼耳朵裡塞着耳機,全然沒有發現街上的異常。
剛才那通電話打得她心裡煩躁,想着與其呆在家裡和媽媽的那些好姐妹來回拉扯,還不如自己一個人到工作室呆着。
沒想到到了工作室,發現有隻小奶貓蹲在正門口,小心翼翼地舔舐自己的前爪。
小貓看起來才兩三個月的樣子,小小一隻很瘦,通體雪白。聽到她的腳步聲,揚起小臉,一雙藍色的大眼睛懵懂地看向她,“喵~”
奶聲奶氣的聲音瞬間萌化了姜盼。
“咪咪,是不是餓了呀?”
她蹲下身子,小貓又朝她叫了一聲,“喵~”
翻遍口袋,姜盼終于找到一個前兩天加班時放在口袋裡沒來得及吃的小香腸,撕開包裝紙小心翼翼地遞到小貓的面前。
小貓猶豫地往後退了幾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吃吧,吃吧,乖。”她又把香腸往前拱了一點兒。
饑餓終于戰勝了恐懼,小貓先是湊過頭聞了兩下,随後伸出軟軟的小舌頭舔舔,最後小口小口地啃食起來。
姜盼蹲在一邊看小貓進食,一邊碎碎念。
“還是小貓咪可愛,不像有些假模假樣又讨人嫌的人類。”
“真的是倒了八輩子黴才去相這個親——”
在工作室的另一邊,又傳來一陣貓叫聲。
她扭頭,發現有一隻胖滾滾的三花在旁邊的灌木叢中默默地盯着她。
“咪咪,嘬嘬——”
小三花昂起高傲的頭顱,邁着貓步不緊不慢地朝她走過來……一個使勁擠開旁邊瘦弱的小白貓,低頭就要吃剩下的香腸。
她突然就在腦海裡具象化出某個同樣假模假樣的男人,眯了眯眼,就把小胖貓抱到一邊去,“不要搶,這是她的,你的等我進了工作室再給你拿。”
“剛才還說貓咪都可愛呢,沒想到也有這樣的脾氣。啧啧,小三花,你是不是也姓陸?”
小三花滿臉不悅地看着她,咪咪叫了起來。
“别叫了,再叫就給你取個名字叫陸陸。别說,仔細一看……真的有點像啊你們倆?”
不知何時,一道淡淡的黑影籠罩在她頭上。
“姜小姐,請問,我和這隻貓哪裡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