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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失敗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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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珍沒辦法沖破這天羅地網,又弄不掉肚子裡的孩子,隻得委屈求全,聽從命運的安排,含着眼淚與王厚義結了婚。

婚禮其實很簡單,就是請村裡的鄉親們吃了一頓飯。

王厚義沒有上過學,鬥大的字不識一筐。自從來到王李村,每見到素珍背着書包去上學,他心裡就忐忑不安。他意識到自己與素珍之間的差距,平時做事說話總是小心翼翼,害怕引起素珍的嫌惡。在雙峰山與素珍發生□□關系後,他心裡還是不踏實。因為無論從哪個方面講,他覺得自己都不如素珍,擔心素珍看不起他。現在兩人結了婚,素珍又懷上了他的孩子,他才感覺踏實些。

這年夏天,素珍生了一個女兒,取名王加枝。

已為人妻和人母的她,本打算與王厚義好好地過日子。可是,因為厚義心胸狹窄,容不下三貨,夫妻二人又經常鬧矛盾。

三貨出生八個月就被親生父母送到王李村,已經夠可憐的了。剛剛學會走路的時候,腦袋上又開始長瘌痢,從小就受人欺負。别人叫他“光光頭”“電燈泡”,時常用樹棍敲他的光腦殼。

每逢這個時候,都是素珍出面保護弟弟。

她教訓那些野小子,或者到他們家長那兒去告狀。三貨的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學習成績,她都要過問,像長輩一樣盡心。三貨三病兩痛,家裡沒錢抓藥,素珍就用一些土方法給他治療。比方,用灰灰土止血,用雞内金治消化不良,喝姜湯發汗治感冒。為了治好三貨頭上的瘌痢,她還堅持不懈地往三貨的頭上抹機油。

有一次,三貨說肚子不舒服,疼得在地上打滾。素珍到後院子裡挖了一把楝樹根,煎了一碗苦水,讓三貨喝下去。很快,三貨就屙出了十幾條蛔蟲,像辮子一樣扭在一起,肚子馬上就不疼了。

因為素珍的教育和影響,三貨也很懂事。每天放學回家,寫完作業,做得動的事,他總是主動去做。

王厚義對三貨卻總是不滿意。他認為三貨在家裡吃白飯,飯量太大,是靠他養活。他三番五次、五次三番地唠叨,說三貨橫草不拿、直草不揀。尤其是想到三貨将來還要與他分房産,心裡更是不痛快。平日,他對三貨橫眉瞪眼,說話沒個好聲氣,動不動就罵他,甚至拳腳相加。

一天早晨,素珍起床後,看見正在掃地的三貨不彎腰,身子挺得直直的。她氣不打一處來,惱火地訓斥道:“做事就要有個做事的樣子,懶着紋身挺着個腰,像什麼樣子!”

三貨強迫自己彎下腰,臉上即刻現出痛苦的抽搐,左手按住後背。

“怎麼了?”素珍吃驚地問。

三貨哭起來了。

素珍走過去,掀起三貨的上衣。天啊!身上青一塊紫一塊,腰部紅腫得吓人。她手指發抖,問了好半天,三貨才說是王厚義打的。起因是前一天下午在自留地裡澆菜水時,他漏澆了兩棵白菜。

素珍怒氣沖沖地到卧房,指着王厚義罵了起來:“你簡直是個畜生!連禽獸都不如!水澆掉了可以重新澆。你為什麼要下如此毒手,把三貨打成這個樣子?”

厚義伸手就是一耳光,又一拳把素珍打倒在地:“臭婆娘!事事都為着你兄弟。你心裡隻有你兄弟,你去跟你兄弟睡瞌睡!”

“放你媽的臭屁!”素珍從地上爬起來,罵着撲向王厚義。

加枝在床上哭起來了,蹬着腳,小臉漲得通紅。

白氏從堂屋裡跑進來,喊着菩薩天,拉又拉不開,擋又擋不住。年過半百的人了,能有多大的勁呢?她隻能哭天喊地,捶胸頓足。三貨吓得直往外面跑,喊左鄰右舍的鄉親們來扯勸……

本家二爹把厚義推到一邊兒,惱着臉訓斥。

厚義卻顯得理直氣壯:“伯媽和素珍都慣着三貨,我不管他哪個管?未必讓他将來去當強盜百叉子?他一天到晚隻上個學,百事不做。這也不會,那也搞不倒,想成麼樣一個人?”

“掉頭的!說話不憑良心。”素珍打斷他的話,“三貨隻上個學麼?他做的事還少麼?掃地,燒火,拾糞,放牛,扯豬菜,鋤草皮,挑菜水,什麼事沒做高?上十歲,王李村有第二個像他那樣勤快的麼?”

“再勤快也是個野種!”

“你!你才是野種!老子和三貨來王李村十幾年,你才來幾天?莫以為你姓王,這房子将來就是你的,三貨還是有份的!”

“白不白?”厚義咬牙切齒地罵道,“老子現在就送他上西天!”

……

為了三貨,素珍提出與厚義分開過,不與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在一口鍋裡攪稀稠。

王厚義巴不得撇開一家老小,一個人逍遙自在。他在廂房裡壘起一個土竈,自己單獨開火做飯。隻管自己吃飽肚子,不顧兩旁世人的死活。他有時割了肉,煨了湯,也會盛一碗送給白氏。

老人家就分給素珍、三貨和孫女吃。

素珍說那肉臭,堅決不吃!可不知怎的,心裡又特别想吃。

無論看見别人吃什麼東西,她都想吃,好像一口氣不曉得能吃多少似的。素珍不明白自己怎麼突然間變得這麼饞。直到後來莫名其妙地斷奶了,找村裡的接生婆咨詢。再才明白:自己又懷孕了——種子是在她與王厚義分開之前種下的。

素珍抱着餓得哇哇大哭的加枝,傷心得淚如泉湧。

她下決心不讓第二個小生命來到這不幸的家庭。挑糞,挖地,扛犁耙,凡是幹得動的重活兒,她都拼命幹。還把那一天天鼓起來的肚子,往床頭上壓,用毛巾使勁地勒……可那小東西就是賴着不出來。

素珍又去雙峰管理區衛生院,要求人工流産。

醫生說,胎兒已經八個月,生都快生了,做流産大人受不了。

結果,這年農曆冬月二十八,在王李村獨一無二的“廳屋”裡,一個羸弱的、不受歡迎的小生命降生了。

是個男嬰,四斤左右,身子蟲子一樣蠕動着,張着口發不出聲音。接生婆抓起嬰兒的小腳,倒提起來,輕輕地拍打了好幾下,他才像老鼠一樣“吱吱”了兩聲。哭聲那麼微弱,聽來叫人難過。

小家夥的左手腕,斷了似地垂着。素珍以為是懷孕時擠壓了的,擔心孩子将來殘廢,悔恨交集,淚流滿面。

白氏也很傷心,勸素珍不要太難過,不要哭。因為坐月子是哭不得的,哭多了,将來眼睛見風就會流淚,成為一雙風淚眼。

這個悄無聲息、死乞白賴地來到人世間的小家夥,就是我們熟悉的王加根。

他的降生,讓王氏族人們欣喜萬分。

本家二爹開導王厚義,叫他去向素珍認個錯,把家合了。接着,他又去勸素珍:“孩子都生了兩個,兒子也有了,何必呢?不合家的話,你們老的老,小的小,沒個男人,将來的日子也不好過。”

素珍堅決不同意。

本家二爹又去撺掇老嫂子,讓白氏幫忙當說客。

“總不能把人看死了嘛!厚義過去脾氣不好,現在改了不就行了?你看他總是幫我們做這做那,把口糧勻給我們吃。這幾個月,他什麼時候發過一次脾氣?再說,厚義總是你男人,你總是他媳婦。原配夫妻說出去也好聽些嘛!”白氏勸說素珍時,臉色不太好看,口氣也沒以往柔和。

“我聽煩了,聽厭了。說不合就是不合!你要合,你過去跟厚義一起過,何必來逼我?”素珍煩躁起來,最後還加了一句,“吃了他幾碗餃子,就被收買了!”

“我被收買了?我是黃土埋了半截兒的人,死都死得過。我圖什麼?還不是為了你,為你的兒女着想!”

“為我們着想,就不要再提合家的事。”

頓了片刻,白氏的口氣又緩和下來:“我的兒,你怎麼那麼糊塗呢?厚義踢破了腳趾頭,再會改的。你總不能下半生都這樣,你當有男人的寡婦,他做有媳婦的光棍吧?”

“哪個讓他當光棍了?我又沒叫他不找人!”

“你合家不合家,嫁人又不嫁人。占着個茅坑不屙屎,他怎麼找人?”白氏真生氣了。

“好,我走我走!我去讨飯,不礙你們姓王的眼睛!”

……

母女倆吵得不歡而散。素珍并沒有去讨飯。

吵歸吵,鬧歸鬧,日子還得往下過。這期間,王李村來了社會主義教育運動工作隊。工作隊裡面有個從武漢來的女學生,叫馮婷婷。

這姑娘二十四歲,風華正茂,正是熱愛生活,對未來充滿美好憧憬的年齡。當她看到比自己年齡還小的素珍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而且經常受男人的欺淩和虐待,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她問素珍:“你願不願意與王厚義繼續一起生活?想不想與他離婚?”

素珍先是搖搖頭,接着又點點頭。

馮婷婷決定幫助素珍,為這個可憐的女人伸張正義。

她把王李村生産大隊和生産小隊的幹部們召集在一起,又找了幾個社員當見證人,現場宣布“兩人終止婚姻關系”,同時勒令王厚義回潛江縣江漢農場。

就這樣,王厚義淨身出戶,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了。

不過,讓馮婷婷沒有想到的是,當她完成社會主義教育工作任務,回到武漢繼續上大學時,王厚義又偷偷地回到了王李村。

走進那幢熟悉的“廳屋”,他一撲通跪在白氏和素珍的面前,痛哭流涕,情真意切地賭咒發誓,表示自己從此以後要痛改前非,對大人好,對小孩兒好,再也不打人了。如果動手打人,就不得好死。

王厚義要求與素珍複婚。

已經傷透了心的素珍,當然沒有答應。

王厚義卻死乞白賴地不走了,重新住進了這個家裡。他故伎重演,想方設法讨好白氏,希望通過老人家去做通素珍的工作。

王厚義不在的那段日子,白氏也嘗到了家裡沒有男勞力的難處。她想,厚義雖說性格不好,脾氣暴躁,但畢竟已經與素珍結過婚,而且生了一對兒女。不管怎麼說,他是加枝加根的父親。這一事實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禍往開引,婚往攏拉。原配夫妻說出去好聽一些。這個傳統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農村老婦人,從内心裡希望素珍和王厚義能夠破鏡重圓。可是,無論她和顔悅色、苦口婆心的勸導,還是惱羞成怒、惡言惡語地唠叨,素珍就是不答應。

終于有一天,素珍忍無可忍,将一紙離婚訴狀交到了法院。

一個月後,他們收到了蓋有法院印章的《民事調解書》。調解書上注明:解除王厚義與白素珍的婚姻關系,兒子王加根由男方撫養,女兒王加枝由女方撫養。

法院同意女方的請求,離婚後回她的出生地白沙鋪生活。

白氏聽到這一消息,如五雷轟頂,捶胸頓足,痛心疾首:“别走啊,素珍!别走啊,我真該死!我不該逼你!我逼你合家,也是為你好啊!你别走啊!我把你從一歲半撫養成人,你未必就那麼狠心?這真是刀割肉啊!這真是刀割肉啊!”

白素珍也撕心裂肺一樣難受。對白氏的抱怨沒有了,有的是說不盡的留戀。她留戀生活了十幾個春秋的王李村,留戀撫養她的姑媽和未斷奶的兒子加根,留戀這日夜進出的老宅和屋裡每一件她用過的東西,留戀與她朝夕相處的王李村的父老鄉親。但她還是要走了,要離這一切而去,回到人生地不熟的白沙鋪。

白氏是留不住她的。本家二爹、本家二婆和王厚義給她下過最後通牒:離了婚就得走,賴在這兒就必須複婚。

一個下着濛濛細雨的早晨,他們動身了。

三貨拖着一輛借來的平闆車,上面坐着三歲的加枝,放着一個小櫃子、一口木箱子和兩把椅子。捆着的被子裡,有白氏偷偷塞進去的一小袋子大米。

王李村的男女老少目送他們踏上村東的公路,聽着白氏聲嘶力竭的哭訴,大家都情不自禁地掉下了眼淚。

加枝穿着一件短棉襖,縮着小腦袋在車上瑟縮着。那滿是恐懼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周圍的一切。

小姑娘不明白媽媽為什麼抱着弟弟那麼傷心地痛哭,不明白爸爸為什麼把弟弟搶走、又把媽媽推倒在地,不明白伯伯嬸嬸們為什麼用那樣憐憫的眼光看着她,更不明白他們為什麼不能在王李村住了,而要到媽媽的老家白沙鋪去。

薄暮時分,他們到達白沙鋪,走進了那棟早已收歸生産隊管理的破屋。

這是怎樣的一棟房屋啊!

屋頂上的瓦殘缺不全,好多都被打碎,或者被風吹掉了。泥巴牆已經傾斜,大窟窿小洞的,尤其是門框上的那段,裂開好大一條口子,半邊兒下墜,把門框都壓歪了,随時都有倒塌的危險。屋子裡滿是蛛網和揚塵,再就是成堆的老鼠屎,以及被老鼠扒松的黃土。除了幾件破舊的家具和生鏽的農具,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素珍和三貨擡着小櫃子走進這屋子。

加枝拉着媽媽的衣角怯生生地走進這屋子。

左鄰右舍的鄉親這個送個碗,那個送個盆,這個送幾斤大米,那個送瓶菜油,抹着眼淚走進這屋子,然後又歎着氣走出這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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