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网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看书网 > 爬坡歲月 > 第69章 兩頭失塌

第69章 兩頭失塌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從市教育局出來,王加根并沒有去地區實驗中學,而是坐長途汽車到花園鎮,回到了牌坊中學的家裡。

師範學校畢業這麼多年了,第一次去看望師範時的老書記,空着手肯定不行,何況他還求于别人。當時他囊中羞澀,總共隻有幾塊錢,僅夠買回家的車票,就推遲了拜訪張雨桓的時間。

家裡也沒幾個錢。所有的現金和銀行存款加起來,僅一百多元。八月份的工資發過了,九月份的工資還得等二十多天。把這些錢花光了,家裡就沒有生活費。

方紅梅提議,還是去找鄒貴州,預支下個月工資。

唉,日子怎麼會過成這個樣子呢?都是跑調動鬧的。

王加根初略地算了一下,從起心調卧龍高中到現在,已經花了三百多塊錢,事情仍然沒有一點兒眉目。

周菊鳳曾提醒他,不要一動腳就花錢,一找人就送東西。當初她從市二醫院調市一醫院時,都是事情辦得差不多的時候再花錢,沒有盲目投資。

王加根臉面兒薄,經驗不足,覺得空着手去找别人辦事不好意思。結果呢?就形成了現在這種局面。這次去找張雨桓,能不能不帶東西呢?因為家裡确實沒錢。

“我上班時間去張雨桓的辦公室,不上他家。”

“這樣不好吧!非親非故,别人憑什麼給你幫忙?再說,現在還沒開學,張雨桓也不可能在辦公室。”方紅梅提出異議。

嘿,他把這茬忘了:暑假還沒結束,張雨桓怎麼可能在辦公室?

第二天上午,王加根來到辦公室,想看看帶班領導是不是鄒貴州,想預支工資。結果,是肖玉榮帶班。

自打王加根夫妻倆開始鬧調動,肖玉榮對他們就不像以前那麼器重了。說話總是公事公辦的語氣,也很少與他們聊家常。可今天,她卻意外地主動與王加根拉話:“昨天我去鄉教育組,碰到了丁勝安。我怎麼聽說,鄒山青沒有評上地區優秀教師?”

“是嗎?”王加根心裡一沉。

如果鄒山青沒有評上地區優秀教師,寫他的文章就上不了《紅燭頌》。要是這樣,前期所有的努力就白費了。

今年暑假真是一事無成啊!王加根臉上火辣辣的,感覺非常難堪,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麼,心不在焉地翻了一會兒舊報紙,就灰頭土臉地回家了。去不去鄒貴州家裡呢?

正在他舉棋不定的時候,一個賣麻将的老頭兒走進了校園。老頭兒向王加根推銷麻将,看王加根的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又問他有沒有國庫券賣,說是可以用現金回收。

“回收國庫券?”王加根馬上問,“怎麼收?”

“九折。十塊錢的國庫券可以兌換現金九塊錢。”

這事引起了王加根的興趣。

從上班的第一年開始,他每年都會領到一定數量的國庫券。最初是五元,後來增長到十元、十五元,現在每年是二十元。這些國庫券都是上面強行攤派認購的,錢直接從工資裡面扣。雖然國庫券到期還本付息,利率比銀行存款高,但由于償還期限長,大家都不怎麼喜歡。領到印刷精美、外觀酷似人民币的國庫券時,嘴巴子總是翹得老高,甚至罵罵咧咧。

王加根在心裡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家裡的國庫券加起來肯定超過一百元。如果能把這些國庫券變成現金,他就有錢去找張雨桓。

他開始讨價還價:“為什麼打九折?這些國庫券都是有息錢的。現在利息我不要,回個本總應該可以吧!”

賣麻将的老頭笑着搖搖頭,說:“九折已經算高的了,好多人都是按八折收。”

王加根還是動心了。國庫券幾年後才能兌現,現在拿在手裡等于廢紙,不如換幾個現錢應急。

他咬咬牙,把家裡積攢的一百二十元國庫券全部交給那老頭,兌換成了一百零八元現金。

有了錢,他就讓方紅梅頂替他補課,心急火燎地趕往孝天城。到地區實驗中學後,在門衛的指引下,順利地找到了張雨桓家。

“我是師範八0級三班的王加根。”他自我介紹。

張雨桓一臉迷茫,顯然對這個學生沒什麼印象。

王加根在孝天縣師範學校讀書時太普通了。直到他提到自己的另一個身份——方紅梅的老公,張雨桓才恍然大悟,露出滿臉的笑容。

“我是聽說方紅梅找了個同班同學,原來是你啊!”

王加根不好意思地笑笑,也用不着拐彎抹角,直接道出了來找老領導的緣由,幫忙催催方紅梅調動的事情。

“牌坊鄉和卧龍鄉教育組都同意了?”張雨桓敏感地問。

“同意了。”

“那應該沒什麼問題呀!工資又不要市教育局發,他們隻是走個程序,下個調令。”

“問題是調令到現在還沒有下。”王加根惱火地說,“馬上就要開學了。急死人!”

張雨桓沉思了一會兒,又問卡點可能出在哪個環節,需要他找誰幫忙。

王加根說,眼下就是不清楚方紅梅的《請調報告》在什麼地方,不知道張國學有沒有上交,市教育局領導看到這份報告沒有。

“我去找張國學吧!”張雨桓非常幹脆地說,“前段日子正好他來找過我,想把學區外的一個學生弄到我們學校讀書。”

王加根非常高興,連聲道謝,留下帶來的煙酒,起身告辭。

“就在這兒吃中飯!”張雨桓客氣的挽留。

“不了!我還要去地區教委問點兒事情。”王加根一邊回答,一邊出門,噔噔噔地下樓了。

出學校大門時,迎面遇見了王青松。王青松手裡拎着個菜籃子,可能是去外面買了菜的。

“巧了!怎麼會在這兒碰到你?”王青松問。

王加根如實回答:“我有點兒事找張雨桓校長。”

“哦?張校長與我住一棟樓,他一單元,我三單元。”王青松熱情地介紹,又邀請道,“到我家裡吃中飯!你豔紅姨在家。”

王加根想到自己空手打巴掌,不好意思,就撒謊說他有事要去找小舅子。臨别時,順便問了問《紅燭頌》定稿沒有。

“已經送印刷廠了。”王青松回答,又贊歎道,“你那篇稿子寫得真不錯!郭教授非常滿意,建議放在了全書的最前面。”

“是嗎?”王加根喜得抓耳撓腮,有點兒庸俗地恭維道,“都是青松叔指導有方。”

王青松笑笑,未置可否。

“不過,我怎麼聽說,鄒山青沒有評上地區優秀教師。”王加根還是有點兒不放心,着急地問。

“怎麼可能?所有收進這本書的先進集體和個人,都是獲得地區以上榮譽的。”王青松非常肯定地回答,“地區優秀教師裡面确實沒有鄒山青,他被評為全國優秀教師!”

王加根驚得目瞪口呆。

原來,地區教委收到鄒山青的申報材料時,覺得事迹比較突出,就推薦到了省教育廳。後來,省教育廳又把這份材料推薦到了國家教委。《紅燭頌》正準備交付印刷時,國家教委的批文下來了。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連王加根都覺得不可思議。鄒山青真的評上了全國優秀教師?這消息牌坊鄉教育組領導知道麼?如果大家聽到這個消息,會是什麼反應?鄒山青會不會像範進中舉一樣高興得發瘋?

帶着這些美好的猜想,他神采飛揚地來到市教育局,故意避開人事股,躲躲閃閃地來到招生辦,向殷彬打聽消息。

“我問過汪股長。《請調報告》轉交給他了,但局裡還沒有開會研究。”殷彬這樣告訴他。

王加根一聽又傻了眼。如果是這樣,張雨桓再去找張國學就沒什麼意義。他後悔沒有先來找殷彬,焦急地問:“下一步怎麼辦呢?馬上就開學了!”

“讓張書記找找汪股長。”殷彬冷靜的問答,“要是他能出面找分管人事工作的徐局長,把握就更大。”

“好!我下午再去張書記家。”王加根找不到其他更好的方法,隻能抱着張雨桓的大腿不放了。

可是,當他再次來找張雨桓,要求他去找汪股長或者徐局長時,張雨桓死活不願意。他說,當初從縣師範學校調到地區實驗中學時,與徐局長鬧過意見;又說,汪股長有一次托他辦事,他沒有辦成。

見張雨桓這樣講,王加根也不想強人所難,但臉上的表情顯得非常失望。

張雨桓覺得過意不去,主動提出,可以給汪股長寫封信。

“謝謝!謝謝!太感謝了!”

張雨桓拿來紙和筆,字斟句酌地寫了幾句話,裝進一個印有“孝天地區實驗中學”的信封裡,交給王加根。

王加根如獲至寶,揣着這封信,再次趕到市教育局。因為怕出差錯,他沒有貿然去找汪股長,而是先來征求殷彬的意見。

殷彬謹慎地說:“汪股長和張國學坐一個辦公室,你這樣去找他肯定不好。還是晚上去他家裡。辦事去領導家裡,比去辦公室效果好。”

去家裡又得花錢啊!王加根開始在心裡叫苦。可不花錢事情又絕對辦不成,無奈,他隻有來到市副食品批發公司,找敬文買東西。

當天晚上,他約上小舅子,一起去找汪股長。

按照殷彬提供的地址,兩人來到汪股長住的宿舍樓。王加根讓敬文提着煙酒在樓道裡等候,他一個人去敲門。

開門的正是汪股長。

他熱情地把客人讓進屋,招呼他們在沙發上坐下。看過張雨桓的親筆信,又掃了一眼帶來的東西,告訴他們,每年的人事調動,教育局都是暑假快結束的時候集中研究。方紅梅的《請調報告》他剛收到,已經錯過了集中研究的時間。局裡不可能為她一個人的事情再開黨委會,因此比較麻煩。

“《請調報告》我早就交給張股長了啊!卧龍鄉教育組李組長八月十二号簽意見,我當天就交給了張國學。”王加根着急地說。

汪股長面無表情:“但我确實是八月二十号之後才收到的。我和方紅梅無仇無冤,沒有必要扣着她的報告不上交。”

“那現在怎麼辦呢?”王加根沮喪地問。

“除非有特别抵手的關系,與徐局長打招呼”汪股長說,“人事調動的決策權在領導手裡。我們都是辦事的,無能無力啊。”

事情就這樣擱淺了。

接下來的幾天,王加根就像瘋了一樣,先後去找了張雨桓、殷彬、周菊鳳、小祝、曹雲安、湯正源、王青松和卧龍鄉教育組李組長,動用了在孝天城所有關系,還專門去敲過徐局長家的門,但别人沒讓他進去。到了八月三十号,他不得不返回花園,參加牌坊鄉教育組召開的全鄉教師大會。

和往年一樣,劉福民宣布了幹部人事任免和教師調動情況。

牌坊中學有一個教師調到鄉教育組,還有一個教師調到橋西中學,其他人基本沒動。整個開會期間,王加根非常難堪。

鬧得那麼起勁,動靜搞得那麼大,最終哪兒也沒有去成。别人不聲不響,卻調到了條件較好的地方。他覺得每個人看他的眼神,都是輕蔑、嘲弄、幸災樂禍的,真希望地面裂開一條縫兒,鑽進去。

散會後,走在回家的路上,方紅梅牢騷滿腹:“早知今日,不如當初就想辦法往橋西中學調。”

王加根聽到這兒,與老婆争吵起來,鬧得很不痛快。

打擊還不僅如此。

第二天開會分工,王加根被安排教初二,方紅梅被安排教初一,兩人都沒有擔任班主任。

此前,王加根連續三年擔任初三(1)語文教師兼班主任,方紅梅連續兩年擔任初三(2)班語文教師。夫妻倆是大家公認的業務骨幹,而現在,居然都從初三拉下來了。

這是很多人都沒有預料到的。

不教畢業班,意味着收入會大幅度減少,意味着學校領導不再重視他們了,意味着他們的社會聲望明顯下降。

肖玉榮特意來到他們家,解釋學校領導這樣安排的原因。

“主要是怕學期中途你們的調令來了,影響畢業班教學。”

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聽上去沒一點兒毛病,但這并不能消除他們對肖玉榮的不滿。教書不怎麼樣,肚子的壞水還不少!

這年教師節,學校給每個教師發了八十塊錢,還有一本散發着油墨清香的新書《紅燭頌》。

翻開《紅燭頌》,第一篇就是寫鄒山青的。王加根拿到書後,在扉頁空白處寫下了這樣一段話:

不如意的日子需要冷靜,寬容自己,也寬容别人。

尋死覓活會成為幸災樂禍者的笑柄;訴苦,除了換來幾句廉價的同情,隻會讓朋友厭煩。至于心灰意冷地自暴自棄,那簡直就是在毀滅自己!默默地忍受一切吧——緊咬嘴唇,忍住淚!

失眠時,仰卧在床,冷靜地總結過去,展望未來,切實可行地設計一個屬于自己的明天。

要自信!要永遠抱有這樣的信念:不懈地努力,遲早是會得到回報的;頑強地活着,便是成功了一半。

得知王加根和方紅梅沒教畢業班,最高興的人莫過于程芸。

這個女人已經黴了好長一段時間。雖說她男人最終隻判了管制兩年,仍然在牌坊中學工作,但少了賭博這條來錢的門道兒,家裡的日子過得遠不如從前。彩清一個人上班,四張嘴巴吃飯,還有穿的、戴的、用的、玩的,入不敷出。程芸曾試圖找份工作,尋點兒事做,但終因沒什麼技能和專長,又吃不了苦,不得不放棄。沒辦法,隻能降低生活标準。要做到這一點,自然是非常艱難和痛苦的。

俗話說得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大魚大肉吃滑了嘴巴,再餐餐吃蘿蔔白菜,哪還有胃口?

因為經濟拮據,彩清夫妻倆免不了經常吵架扯皮,甚至大打出手。家庭生活毫無幸福而言。不能設賭場,家裡再也沒什麼人光顧,常年累月門可羅雀,冷冷清清。這同樣讓程芸感到很不習慣,也非常失落。那些過去的牌友,學校的同事,都像躲避瘟疫一樣地遠離他們。就連屁大點兒的學生們,也總是用鄙夷的眼光看他們一家人,讓他們擡不起頭來。

與他們形成鮮明對照的,是隔壁王加根一家。加根夫妻倆都成了牌坊中學骨幹教師,在初三畢業班“坐莊”。領導重視,教師稱贊,學生和家長敬重,經常得先進、拿獎金,紅得發紫。聽說方紅梅在讀本科函授,馬上就要畢業,又能升職稱、加工資;王加根給報紙雜志寫文章,發表了就能得稿費。學校領導動不動就去他們家喝酒,歡聲笑語,吵得人心煩意亂。憑什麼他們家人來人往、高朋滿座?還有那些學生們,都喜歡他們家欣欣。一下課就往他們家跑,上體育課帶欣欣去操場上玩,上音樂課帶她去教室裡學唱歌……

所有這些,讓程芸心生嫉妒,感覺不舒服和不平衡。無奈學校領導喜歡他們,明顯表現出對他們的器重。識時務者為俊傑,弄不好王加根會得到提拔。想到這一點,程芸又不敢輕易惹他們,甚至主動向鄰居示好,努力改善兩家之間的關系。

今年快放暑假的時候,學校的電視機壞了。打開電源開關,既沒聲音,又沒圖像。可能是因為馬上要放假,學校沒有急着找人來修理。

直接受影響的,是常住校園的幾家人,以及部隊抽水房的廣廣黃。廣廣黃今年初把他老婆和女兒接來了,一家三口住在抽水房。

每天吃過晚飯,程彩清就會帶着妻兒到部隊抽水房串門,或者在門衛老甯那裡聊天,話題總也離不開那台“罷工”多日的電視機。他抱怨學校領導不關心教師,罵鄒貴州不是東西。喋喋不休,憤憤不平。暑假開始後,學校裡絲毫也沒有修電視機的意思。程彩清難以忍受,賭氣買回了一台十二英寸黑白電視機,還專門請人在他家屋頂上架了天線。自此,他們家又熱鬧起來了。到了晚上,門衛老甯和廣廣黃一家三口都會到他家看電視。

方紅梅帶着女兒從方灣回校後,隔壁傳出的電視聲音同樣誘惑着小欣欣。因為媽媽曾約法三章,不讓她去鄰居家,她就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裡。看圖書,碼積木,去後院子刨土坑,搭房子,或者跟着爸爸媽媽去校園外面散步,捉蝴蝶,吹蒲公英。

為了炫耀和賭氣,程芸看電視時總是把聲音調得很大,還故意敞開大門,讓外面的人能夠看見她家的電視熒屏。

欣欣畢竟是三歲小孩子,哪裡抵禦住這樣的誘惑?她時不時背着爸爸和媽媽,偷跑到隔壁歡歡樂樂家,賴在那兒看動畫片。

方紅梅見女兒這般沒骨氣,又惱火又生氣,動不動就把欣欣訓斥一頓,甚至罰她下跪。王加根則比較大度,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發現,程芸母女仨并沒有為難他們的女兒,有時還主動叫欣欣去看電視。再怎麼說,遠親不如近鄰啊。既然别人發出了友好信号,他沒有理由不響應。或許,欣欣去隔壁家看電視會成為改善兩家關系的契機。

後來的事實證明,他的這一想法是非常幼稚的。

新學年開始,看到他和方紅梅同時從畢業班拉下來,意識到學校領導不再重視他們夫妻倆,程芸就改變了對他們的态度,也不再歡迎欣欣來看電視了。

到了晚上,她總是早早地把自家大門關起來。無論欣欣在外面拍門闆,還是可憐巴巴地喊“歡歡姐姐”“樂樂妹妹”,他們都不理不睬。有時大門本來是開着的,看到欣欣往他們家的方向走,大門又會被關上,讓欣欣吃閉門羹。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