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放假,剛分配到鄒崗工商所的臘梅來到牌坊中學,興奮不已地向姐姐姐夫講述上班之後的感受。
鄒崗是孝天市最落後的鄉鎮之一,堪稱窮鄉僻壤,不過,工商行政管理部門還是讓人非常羨慕的單位。不談别的,就那一身草綠色制服,猛一看像司法人員,威風凜凜,又氣派,又精神。
臘梅說,鄒崗工商所總共五個人,所長、副所長和三個辦事員。主要負責鄒崗鄉工商企業的登記注冊,核發《營業執照》,收取個體工商戶和農貿市場上小攤兒小販兒的管理費。到了三月十五号——國際消費者權益保護日那天,裝模作樣地搞一搞“打假”宣傳活動。至于經濟違法違章行為,以及經濟往來活動中一些扯皮拉筋的事情,他們一般不主動介入。除非接到投訴了,或者遇到上級工商行政管理部門來檢查督辦,才去處理。
“蠻清閑,管得蠻松。”臘梅開心地笑着,“所裡每天隻要保證有人值班就行了,不值班的人可以幹私事,或者聚在一起打麻将。”
聽到這些,王加根和方紅梅感慨萬千。同為中專,财貿學校比師範學校強多了。師範畢業基本上都是當教師,而财校畢業選擇就比較多,工商、稅務、銀行、保險、經貿,都是讓人羨慕的好單位。
有一天,臘梅看到欣欣想去隔壁看電視,而鄰居家的小女孩一個勁地把欣欣往門外推,還舉起拳頭打欣欣。她不清楚這兩家之間的恩怨,強作笑顔勸歡歡:“你是姐姐呗,莫打妹妹唦!”
“你算哪根蔥!教訓起了我閨女!”程芸從屋裡沖出來,指着臘梅的額頭,“跟你姐一樣不是東西,一個媽生不出兩樣的貨!”
臘梅哪兒見過這陣勢?她氣得滿臉通紅,與程芸争吵起來。
方紅梅聞聲也從家裡跑出來,護着妹妹。
這正中程芸的下懷。她就是想引出“老冤家”,好好地奚落和痛罵。她說方紅梅兩口子教書都不中,被學校從初三拉下來了。說他們一家人在牌坊中學臭不可聞,學校領導要趕他們走,他們又死皮賴臉地賴在這裡……
“我們家就是有錢!就是天天吃魚吃肉!饞死你個賣□□的。我家的電視就是不讓你們家小婆娘看!有本事自己也去買一台!”
……
接下來罵得越來越難聽。
紅梅臘梅甘拜下風,窩着一肚子火,拉欣欣回家。
王加根氣得滿臉通紅,又無可奈何,勸她們不要去惹那隻母老虎。
“還是想辦法調走吧,離開這個鬼地方!”方紅梅聲淚俱下,“我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王加根沒接話茬兒。
調?往哪兒調?從去年鬧到今年,一會兒律師事務所,一會兒卧龍高中,一會兒卧龍法庭,鬧去鬧來都沒有結果。
“你不是講,他們同意調你到牌坊鄉法庭麼?”方紅梅有理有據地提出新建議,“反正現在我也走不了,你幹脆去牌坊鄉法庭。要是牌坊鄉法庭有房子,我們就可以搬到花園鎮去住,免得在這兒跟隔壁的打結。如果住在花園鎮,欣欣還能上幼兒園。”
對呀!這也不失為一條好路徑。之前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王加根有點兒後悔,上次祝副鄉長問他願不願意去牌坊鄉法庭時,他不假思索地拒絕了。事到如今,他也管不了自己适不适合做行政工作,不奢求進孝天城。隻要能夠離開牌坊中學,去哪兒都行。
說辦就辦!他揮戈南下,再次來到孝天城。找周菊鳳,找祝副鄉長,找曹庭長,找曹雲安書記。
曹雲安書記為他寫了一封推薦信。
他又拿着這封信去找孝天市法院院長。
市法院院長答應把他安排在牌坊鄉法庭,還說,牌坊中學和牌坊鄉法庭都在牌坊鄉,同一個鄉内部調動,不需要市法院給市教育局出《商調函》。隻要牌坊鄉教育組願意放,牌坊鄉法庭願意接,牌坊鄉黨委或政府領導說句話就行了,比較簡單。
這真是太好了!王加根趁熱打鐵,迅速從孝天城返回花園鎮,直接到牌坊鄉法庭,見到了慈眉善目的樂庭長。
樂庭長說,他已經接到市法院院長的電話。聽說王加根懂法律,文章也寫得不錯。他們就是缺少他這樣的人,非常歡迎王加根來牌坊鄉法庭工作。
“我們這裡的辦公條件還可以。新辦公大樓是今年七月份建成的,剛投入使用。”樂庭長轉動着腦袋,自豪地介紹。
王加根微笑着點點頭,問:“單位安排住房嗎?”
“暫時有點兒困難。”樂庭長警覺起來,回答道,“不過,将來也有可能建宿舍樓——這要看财政給不給錢。你不是住牌坊中學嗎?那裡離我們這兒不遠,騎車上下班蠻方便。”
告别樂庭長,走出牌坊鄉法庭,王加根的心情比較複雜。
第一次實地考察,喜憂參半。喜的是,這裡的工作環境和辦公條件的确不錯,比牌坊中學強,而且是在花園鎮中心地帶;憂的是,暫時無法搬家,還是得住在牌坊中學,與程彩清一家子打交道,也解決不了欣欣上幼兒園的問題。
去?還是不去?他非常矛盾。憑心而論,他還是喜歡教書的,性格也适合從事教師這個職業。幾年努力,他在孝天市教育界做出了一定的成績,已經小有名氣。就這麼在牌坊鄉教書,業餘時間寫小說,和老婆孩子厮守在一起,其實也挺好。教師工資雖然低,但維持基本生活還是不成問題。況且國家倡導尊師重教,教師的待遇正在逐步改善。安貧樂道沒什麼不好,隻是得不到老婆的理解和認同。
隻要他不思進取,方紅梅就會猛烈地抨擊:“你這是懦夫行為!是沒有志氣的表現!是想逃避男人的責任!俗話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人生在世,也就那麼短短幾十年,我們應該努力地活得更精彩。人生就要拼搏和奮鬥!道路也許是崎岖的,難免遭受挫折和失敗,但我們要做到問心無愧。滔滔大海,有了狂風巨浪才顯其磅礴氣勢;茫茫大地,有了風雲變幻才使其絢麗多彩。你未必願意平平淡淡地在牌坊中學這麼個鬼地方生老病死?願意擁有如此黯淡無光的人生?就算你願意,我和欣欣也不答應。你别忘了,你現在不是一個人。還有老婆和孩子!”
方紅梅的這些破理論,不能說沒有一點兒道理。他也不願意當個窩囊廢。隻是這“高處”的确太難尋,有時候甚至讓人分不清。就說眼下吧,中學教師和法庭工作人員到底哪個是“高處”?他對法庭工作人員兩眼一抹黑,什麼情況都不了解,糊裡糊塗地作出取舍是否過于草率?這與當律師不一樣。律師職業發展前景是公認的,而且有湯正源作參照物,他會義無反顧地去追求。去牌坊鄉法庭他能幹什麼?了不起搞個書記員,或者當個跑腿兒的,端茶、倒水、傳接電話、送往迎來。有什麼意思?
想到這兒,另外一個聲音又在問王加根:你現在自在麼?暢快麼?你目前的處境,程芸做了小結。雖然話有些難聽,但現實就是這樣的。别人都不待見你,你在牌坊中學呆着又有什麼意思?還是走吧!隻要能離開牌坊中學,到哪兒去都行。也管不了“高處”還是“低處”,即便是火坑,先跳下去再說。反正明年你還可以考律師,還有爬出火坑的機會。
他做出了去牌坊鄉法庭的決定。同時,也定了個原則。那就是,這次調動嚴格按程序去辦,能調則調,不能調拉倒,決不亂花一分錢。前幾次跑調動,花光了家裡的積蓄,讓他傷透了心。那些貪得無厭的家夥,胃口大得很。他拿不出錢去喂他們,不願意再去做那些蠢事。
從今往後,他得勒緊褲腰帶攢錢,盡快買台電視機,而且要買台彩色的,讓女兒天天看動畫片。欣欣的童年夠可憐的了,他必須滿足女兒這一基本需求。
王加根調牌坊鄉法庭的事情,最終還是沒能辦成。原因是牌坊鄉教育組組長劉福民不同意。
王加根百思不得其解。他和方紅梅申請調卧龍高中時,劉福民答應得很爽快,而現在他調牌坊鄉法庭,劉福民為什麼要從中作梗?
樂庭長分析,劉福民是想借機敲詐勒索,從中撈好處。他勸王加根上劉福民家的門,破點兒費。
王加根死牛頂牆,一百個不願意。之後,他又去找丁勝安。
丁勝安的分析與樂庭長差不多,建議他去送禮。
“憑什麼?”王加根把腦袋一揚,“從今往後,我不會為個人的事情花一分錢!”
丁勝安笑了笑,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現在都是這個樣子,不花錢是不可能把事情辦成的。”
“那就不辦呗!在牌坊中學教書又餓不死人。”
春節臨近,白素珍接連寫來兩封信,邀請加根一家三口去保定過年。王厚義也托人寫來一封信,同樣叫他們到漢江農場過年。還有白大貨來信,說春節過後準備送千秋到牌坊中學讀書,叫王加根提前給學校領導打聲招呼,安排一下插班及學籍檔案的事情。
除了這些親人的信件,他還收到了地區文聯寄來了“獲獎通知書”和榮譽證書:他的小說《男人的眼淚》榮獲一九八九年孝天地區文學創作一等獎。還有幾封信,是熱心讀者梁雯寫來的……
從收到梁雯的第一封信算起,他們的書信聯系持續了大半年。在信中,梁雯對王加根無話不談,包括她她的身世和家事。
梁雯的家在黃陂縣農村。家裡除父母親外,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哥哥已結婚,和嫂子侄兒另立門戶。弟弟妹妹都在上中學。
梁雯在信中說,與王加根通信,成了她大學生活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如果長時間收不到王加根的來信,她就失魂落魄。聽不進課,看不進書,學不進任何東西,連打排球都集中不了注意力。她性格本來比較開朗,活潑好動,可現在不知怎麼回事,尤喜歡獨處,經常一個人在校園裡漫步,或者坐在圖書館發呆,懶在宿舍胡思亂想。
“我這是怎麼了?”她在信中問,“難道這就是成長的煩惱?每一個人成年之後,都會變得這樣多愁善感?王老師你能不能告訴我,這究竟是因為什麼?我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還向王加根發出邀請,有機會來孝天城,就到地區師專去看她。
不過,王加根一次也沒有赴約。
有時,他走到孝天師專大門口,又有些猶豫,最後還是理智地離開。作為過來人,他知道梁雯正在經曆情感危機,而且陷得比較深。梁雯寄給他的信箋上,時常可見斑斑淚痕,把字迹弄得模糊不清。這樣的情形,隻有在戀人之間才會發生。王加根因此惶恐不安,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眼下這種局面。
梁雯說,還有一學期就要畢業。關于畢業分配,她一直拿不定主意。由于中小學教師學曆水平整體提高,師專畢業生分工大不如從前。能夠留在城市裡的很少,基本上都是分配到農村,而且多數在初中任教,進不了高中。如果她不提出申請,很有可能分回老家黃陂縣。
這些情況王加根當然知道,也比較認同梁雯的觀點。
實行中小學教師職稱評定制度之後,學曆真正在教師群體中熱起來了。就拿他們牌坊中學來說吧!二十多個教師,除了門衛老甯和食堂的三個炊事員,幾乎所有的教師都在想方設法奔文憑。要麼上電大,要麼讀函授,要麼搞進修,要麼參加自學考試。王加根剛到牌坊中學時,同事中沒有大學畢業生,而現在,已經分配來了四個師專畢業生。
本科教高中、大專教初中、中專教小學的格局正在逐步形成。梁雯對當前教育改革和未來形勢發展的分析還是比較客觀的。像她這樣的師專畢業生,将來未必能夠留在城市,也不一定能夠教上高中。可是對于畢業分配,王加根又能夠給她提出什麼建議呢?
很明顯,梁雯是在試探他。這姑娘很有可能想到牌坊鄉工作,就委婉地征求他的意見。
王加根當然不能眼看着這個頭腦發熱的女大學生自毀前程。他現身說法,把自己在牌坊中學工作的經曆和困惑,以及一次次調動失敗所受的打擊講給她聽,讓她做出明智的選擇。
這封信他寫了又撕,撕了又寫,耽擱了好些時日。
轉眼就到了元旦。放假的前一天,牌坊中學組織全體教職工及其家屬吃團年飯。
初三(2)班教室改成了臨時宴會廳。兩張課桌一并,鋪上塑料餐布,再圍上四條闆凳,就算一桌宴席。教室裡一共擺了六桌。
下午快放學的時候,教職工家屬陸陸續續到來。有的在宿舍裡休息,有的在操場上轉悠,都在等待着那個喜氣洋洋時刻。
王加根回家脫下滿是粉筆灰的外套,換上黑色新呢服。方紅梅拉着女兒洗了手臉,又細心地梳妝打扮了一番。正當他們準備出門的時候,家裡來了不速之客:梁雯。
王加根先是一怔,顯得有點兒慌亂。不過,他馬上鎮定下來,露出滿臉笑容,對客人表示歡迎,又吃力地向老婆作了介紹。
方紅梅大度地笑了笑,什麼也沒有說。
梁雯肩上挂着小□□,手裡拎着個紙盒子,莞爾一笑,擡手把紙盒子遞給王加根:“王老師生日快樂!”
生日?加根的生日不是今天呀。如果算農曆,是冬月二十八,已經過了四天;如果算公曆,是元月一日,還差兩天。
“我們學校今天放假,就過來看看你們一家子。提前訂做了一個蛋糕,為王老師祝壽。”梁雯娓娓道來,顯得非常認真和慎重。
“謝謝!謝謝!”王加根接過蛋糕,放在客廳的小桌子上,“我們正準備去吃年飯,學校教職工聚餐。要不,你和我們一起去吧!”
梁雯有點兒猶豫,擡眼望了望女主人。
“一起去吧!那麼多人,加一雙筷子而已。”方紅梅表示贊成。
梁雯于是抱起欣欣,随加根夫婦一起前往初三(2)班教室。
路上,她顯得很大方,無拘無束,時不時用疑惑的目光,瞄一瞄女主人。入席就座時,她選擇在方紅梅母女之間。衆目睽睽之下,她不怕任何人的直視,也不像第一次來牌坊中學時那麼拘謹,見到生人不再感到難為情……
團年飯散席後,梁雯留在牌坊中學沒走。她先是到後院子,幫王老師澆菜地,扯菜、揀菜、洗菜。接着幫方紅梅涮衣服,後來又帶着欣欣到操場上玩皮球,去學校辦公室裡看電視。
女大學生梁雯的突然出現,在牌坊中學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教師和家屬們議論紛紛,不知道這個漂亮的女孩子是加根家的什麼人。她顯然不是方紅梅的妹妹——臘梅來過多次,大家都認識。未必是王加根的親戚?怎麼從來沒有聽他說起過?這女孩兒那麼大方,無拘無束,坐過席吃過飯之後還不肯走,似乎與王加根特别熟,他們究竟是什麼關系?
大家帶着滿腹狐疑相繼離開,回家享受元旦假期了。校園裡隻剩下王加根一家三口和那個女大學生。
天黑下來了。
王加根開始做晚飯。因為中午吃得太飽,晚上沒什麼食欲。可家裡來了客人,不做晚餐似乎又不太好,他有點兒糾結。
方紅梅看了看客廳桌上的紙盒子,提議:“晚上就吃點兒蛋糕算了!免得又去開火。”
欣欣高興得跳起來:“吃蛋糕!我要吃蛋糕!”
梁雯也表示贊成。她非常麻利地把紙盒子打開,取出裡面的紙盤和塑料叉,又把蠟燭插在蛋糕上。
“有沒有打火機?”
王加根忙不疊地到廚房裡拿來一盒火柴。
梁雯劃火柴點燃蠟燭,叫王加根許願,然後帶頭唱起了《生日歌》。她先用中文唱,再用英文唱,唱得特别動情,眼眶裡淚光點點。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方紅梅和欣欣也附和着,一起唱了起來。
接下來就是吹蠟燭,切蛋糕,吃蛋糕,顯得其樂融融。
王加根說,他還是第一次這麼浪漫地過生日。
“我們同學過生日,都是這個樣子!”梁雯顯得非常驕傲。
“謝謝你!”方紅梅對女大學生表示感謝。
晚上,梁雯在他們家留宿,睡在客廳後面夾層的小床上。
第二天早晨,天氣突變,下起了瓢潑大雨。
早飯過後,雨依然下個不停,梁雯卻堅持要走,收拾好東西,向王加根夫婦告辭。
“等雨停了再走吧!反正放假了,又不上課。”方紅梅勸阻道。
梁雯背起她的小皮包,執意往大門外面走。
方紅梅找出自己的雨靴,要梁雯換上,又拿起家裡的雨傘,叫王加根把客人送到花園火車站。
王加根接過那把黑布面雨傘,猶豫片刻,又把傘遞給梁雯。
他抱歉地說:“我昨天酒喝得太多,人不舒服,渾身酸軟無力,沒辦法送你。你自己去火車站吧!傘和雨靴你可以放在市副食品批發公司,交給我小舅子。他叫方敬文。”
梁雯沒有接雨傘,也沒有換雨靴,默不作聲地離開了。她頂風冒雨,穿着那雙半高跟黑皮鞋,一哧一滑地消失在茫茫雨霧中……
目送梁雯遠去的背影,王加根閉了閉眼睛,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依常理,他是應該去送送客人的。把梁雯送上車之後,他可以把傘和雨靴帶回來——這很簡單,也合情合理。可他卻選擇了逃避,以至于造成眼前這樣的尴尬局面。
送走梁雯,方紅梅一直面無表情,異乎尋常的平靜。
這讓王加根比較吃驚,同時,又有點兒失望。他原以為,老婆會醋性大發,大吵大鬧,甚至尋死覓活。沒想到,她竟然不在乎他與别的女孩子交往。是寬宏大量?還是根本就不在意他?
随後幾天,他私下裡觀察和揣摩,卻沒有找到答案。說實話,他大膽包天地與梁雯交往,多少有些報複的意思。
你方紅梅不是看不上我麼?你不是瞧不起我麼?你不是把我說得一無是處麼?你不是遭賤我沒有享受愛情的資本和條件麼?我偏要讓你看看,除了你方紅梅,還有女大學生崇拜我!
現在,他又有點兒自責,覺得這些小把戲太小兒科、太孩子氣。不論老婆發過什麼樣的牢騷,說得多麼過分,他也不應該去計較,更不應該用荒唐的行為以牙還牙。她畢竟是你老婆啊!你怎麼能夠傷害最心愛的女人呢?更何況,她還是你孩子的母親!
自那以後,王加根開始主動疏遠梁雯。收到梁雯的來信,他不再回信,甚至懶得拆開來看。時間一長,梁雯也不再給他寫信。
兩人慢慢地就斷了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