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領取律師資格考試成績通知單的日子,王加根專門請假去了一趟孝天城。返回學校時,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動,又想把這一好消息分享給同事們。
走進校園,他發現氣氛不對,因為老師們都三個一群、五個一夥地聚在一起,似乎在議論什麼。看上去,大家神情比較緊張,講話都是神秘兮兮的樣子。
出了什麼事?他感覺莫名其妙,趕緊回家向老婆打聽。
方紅梅告訴他,鄒發松死了。
“鄒發松死了?怎麼死的?”
方紅梅說,鄒發松在季店中學教書時,交了個女朋友,是他班上的學生。兩人因感情糾葛,最近一直在鬧矛盾。昨天,他們在花園鎮扯了好長時間皮,後來又一起坐火車去了漢口。也不知是因為鬼迷心竅,還是由于其他原因,兩個人抱在一起撞了火車。
“聽說是殉情自殺。兩個人都死了,現場慘不忍睹。人都撞飛了,屍體七零八落,根本分不清哪是哪個的。隻能把碎肉碎骨收集在一起,裝進兩個麻袋,送到火葬場燒了。”方紅梅驚恐萬狀地說。
鄒發松的死,在牌坊中學掀起軒然大波。
無論是上班時間,還是茶餘飯後,教師們都聚在一起議論紛紛。由于鄒發松來這兒的時間不長,大家對他并不是很了解,加上事關男女關系,所以惋惜和同情的人并不多。有的人甚至興奮得滿臉通紅,把這件事作為花邊兒新聞津津樂道,嘻皮笑臉地說怪話……
鄒發松為什麼會走上絕路?衆說紛纭。最合乎情理的一種解釋是,他在季店中學教書時,與班上的一個女學生産生了師生戀。兩人确立戀愛關系,而且同居了。這種既是師生、又是戀人的不正常關系保持了一年多時間。今年九月,鄒發松從季店鄉調到了牌坊鄉,分配到了條件比較優越的牌坊中學。人随境遷,他心理上就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加上他父母、姐姐等親人的幹預,他決定與情人分手。早已委身于他的女學生當然心有不甘,接二連三地寫信與他交涉。傾訴衷腸,勸說警告,但鄒發松執迷不悟,下決心離開那個女學生。十月下旬,被抛棄的女學生來到花園鎮,托朋友把鄒發松約出來。兩人先是在鎮上一家餐館裡共進午餐,然後一起坐火車去了武漢,上演了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關于撞車的細節,有兩個不同的版本。一種說法是,兩個人事先已經約好了同歸于盡,當列車呼嘯而來時,他們走上鐵道,緊緊摟抱在一起,共赴黃泉。另一種說法是,女學生做好了死的準備,但鄒發松并不想死,兩個人曾在鐵路邊扭打,但最後他還是被女學生拽上了鐵軌……不論哪種說法貼近事實,結果都是一樣:兩個年輕的生命就此終結。
每想到這一點,尤其上班時面對鄒發松曾經用過的辦公桌和靠背椅,王加根難免心痛。他為小夥子可惜,覺得鄒發松死得不值當,行為有點兒愚蠢。
有一天,王加根翻閱報紙時,看到《孝天報》在搞“社會新聞征文”,腦子裡突然閃現一個念頭:可不可以把鄒發松的事情寫出來,以此警示世人?出于職業本能,他一五一十地把這件事情寫成通訊報道,投寄給了報社。
稿件寄出去沒幾天,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王加根一家人吃過午飯,坐在杯盤狼藉的桌子旁閑談,敞開的大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
加根定睛一看,是市第一律師事務所的魏律師。
他趕忙站起身讓坐。
方紅梅也趕緊收拾桌子,熱情地與魏律師打招呼。
魏律師是孝天市楊店人,高考落選後,在家裡自學法律。她報名參加《民主與法制》雜志社組織的刊授學習班,相當刻苦認真。尤其是在一次全國性的法律知識競賽中,取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績。她的突出表現,引起了孝天市法律顧問處主任湯正源的關注。經他推薦,小魏被孝天市法律顧問處破格錄用,從事法律服務工作。
王加根常去市第一律師事務所,結識了魏律師。在湯正源的策劃下,他曾對魏律師進行采訪,寫過一篇宣傳她個人的文章,發表在《律師世界》雜志上。他們就更熟悉了。
“給你帶好消息來了。”魏律師坐定之後,從背着的彎月形皮包裡拿出一封信,交給王加根。
好消息?王加根非常詫異,疑惑地望了魏律師一眼,然後低頭把那封信展開。
信是湯正源寫的,說是市政法委書記曹雲安要見王加根,叫他把發表的作品和取得的各種證件帶上,抽個時間到孝天城一趟。
“啥意思?”王加根不解地問。
“不知道。湯主任安排我到花園法庭辦案,就寫了這封信,讓我帶給你。”魏律師回答說,“估計是曹書記看中你了。”
不可能吧!王加根與曹雲安僅見過兩次面。
第一次是他想調牌坊鄉法庭時,和周菊鳳的老公祝副鄉長一起去找過曹書記。第二次是去年國慶節時,湯正源的女兒過十周歲生日,王加根去孝天城送禮,偶遇曹雲安。當時,湯正源曾把他介紹給曹雲安,曹雲安一個勁地稱贊他有才。
未必是湯正源的溢美之詞,讓曹雲安記住了他?
來不及多想,王加根趕緊翻箱倒櫃,找出那些“狗皮膏藥”,随魏律師一起坐火車趕到孝天城。
他先到市第一律師事務所找湯正源。
湯正源什麼也沒說,就帶他前往市委大院,到市政法委見曹雲安。
曹雲安看過王加根的《畢業證書》《律師資格證書》和各種榮譽證書,翻了翻作品剪貼本和雜志樣刊,又問了他的年齡、工作簡曆、家庭成員等情況,然後問:“願意不願意到市政法委工作?”
到市政法委工作?這太突然,太出人意料了。王加根腦子一下子拐不過彎來,但還是小雞啄食般地點點頭,回答:“當然願意。”
曹雲安笑着說:“政法委缺少會寫材料的人,我早就想引進這方面的人才,一直沒碰到合适的。辦公室眼下隻有小楚一個人,是從市法院調過來的。她搞接待還可以,文字水平一般般。調你來主要是搞文秘這塊兒,再就是負責全市政法口的宣傳工作。你這邊兒應該沒什麼問題吧?我相信你一定能行!”
這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餡兒餅!
王加根激動不已,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調動手續由我們來弄,楚科長具體經辦。你隻按她的要求提供資料,其他的什麼都不用管!回去之後,照常上班,安心工作。不要聲張,不動聲色,不要對任何人講。這次調動争取直達,一舉成功,一鳴驚人!等調令寄到牌坊中學時,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曹雲安慢條斯理地囑咐。
王加根當然希望這樣。這兩年,調動總是光打雷不下雨,讓他很難堪。這次如果“不吼雷打閃就下雨”,也可以挽回些臉面。
回到牌坊中學,他把這一好消息告訴了老婆。
方紅梅高興得什麼似的。不過,她還是遵照曹雲安的指示,沒有告訴其他人。夫妻倆靜心等待,等待市政法委的調令,等待司法部公布律師資格考試合格分數線。
時間真是難捱啊!每天度日如年。
王加根晚上睡覺,幾乎天天失眠。躺在床上,總是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說沒醒着吧,又老是在做夢;說睡着了吧,周圍的一切又那麼清晰,一點兒動靜他都清清楚楚。
他幾次想去孝天城打聽消息,因為手頭沒錢,不敢出門。加上曹雲安叫他不動聲色,他隻好強迫自己按兵不動。安靜!平靜!冷靜!這個時候特别需要靜下來。靜觀其變,耐心地過好每一天。切莫輕舉妄動,不然的話,就有可能壞了事情。
十二月上旬的一個星期天,王加根剛剛起床,聽到有人敲門。
他揉着眼睛,摳着眼屎,慌慌張張地跑去開門。
原來是牌坊中學校長肖玉榮。跟在她身後的,還有牌坊鄉教育組長劉福民和人事幹事丁勝安。
看到三位領導大駕光臨,王加根以為調動有了消息,熱情地搬凳子、敬煙、倒茶。所有的禮數盡到之後,他這才發現,來的三個人神情異樣,看他的眼光如同看怪物一般。
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這時,丁勝安從手提包裡拿出一張《孝天報》,指着上面的一篇文章問:“這篇報道是不是你寫的?”
王加根一看是《愚蠢的約會》,回答:“是的。怎麼了?”
丁勝安懊惱地說:“你可捅了大簍子!惹了大麻煩!”
王加根莫名驚詫。
接下來,肖玉榮輕聲細語了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由于鄒發松自殺身亡,按有關規定,死後是沒有撫恤金和安葬費的。牌坊鄉教育組和牌坊中學領導出于同情,就想做點兒好事,向市教育局打了一份假報告,謊稱他因公出差,在武漢遭遇車禍,意外身亡,還說他是獨生子。市教育局收到報告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認可了善意的謊言。領導們簽字同意,又把報告轉給了市勞動局和市人事局。就這樣,上面批下來一千元錢撫恤金。鑒于鄒發松是“獨生子女”,決定每月發給他父母生活補助費八十元。這份報告剛批下來,《孝天報》就登出了《愚蠢的約會》這篇文章。
“市教育局長在報紙上看到這篇文章,暴跳如雷。”劉福民接着說,“局長昨天晚上打電話給我,要求停發鄒發松的撫恤金。如果鄒發松實屬自殺,不僅要取消撫恤金和生活補助費,還要嚴肅處理弄虛作假的相關當事人。”
王加根聽到這兒就慌了,趕緊申辯道:“我根本就不知道有什麼撫恤金和生活補助費呀!也沒有聽說你們向上面打報告,我完全是無意的呀!”
三位領導沉默不語。
好半天,肖玉榮才說:“我們相信你是無意的,連我都不知道還能申請這麼多福利。”
劉福民含糊其辭地說:“我們今天來找你,不代表組織。隻是以個人名義,來和你談談。我們也不是怕受處分,主要是考慮到對死者親屬的影響。說得直截了當一點兒,就是經濟問題。鄒發松的父母才五十多歲,假如再活二十年的話,每月八十元錢,你算算能領多少生活補助費。加上一次性撫恤金,超過兩萬元啊!你現在這麼一搞,他們一分錢也得不到。你想想,他們剛失去兒子,如果再遇上這樣的事情,打擊該有多麼大!”
丁勝安見王加根無動于衷,用威脅的語氣提醒:“鄒發松的舅舅是牌坊鄉政府辦公室主任。這件事要是處理得不好,你和小方恐怕在牌坊鄉站不住腳!發松家離牌坊中學這麼近,現在農村就是那麼回事,他們是不會跟你講道理的……”
“也不能怪我們弄虛作假,碰到這種不幸的事情,誰都想給别人辦點兒好事。”劉福民繼續侃侃而談,“孝天城關中學有個教師,因家庭矛盾懸梁自盡了。上吊嘛,不會是别人把他挂上去的吧?但街道出證明,說他死于心機梗塞,最後還不是按因病去世處理的!卧龍鄉有個村幹部,不知什麼原因,從武漢長江大橋上跳下去了。各級組織都出證明,說他是為了植樹造林,給公家買樹苗時發生車禍而死,最後定了個因公殉職。如今辦事情,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能太認真。認真就吃不成飽飯,連水都沒得喝的。”
屋子裡煙霧彌漫,香煙忽明忽暗。
說話聲,咳嗽聲和喝水的聲音營造出一種非常嚴肅的氣氛,像在舉行一個重要談判會議。
領導們苦口婆心說了好半天,王加根卻一言不發。他知道,這些人規勸、誘導、威逼和恐吓,軟硬兼施,肯定有目的。
“挽回影響的措施不是沒有。”劉福民終于回到正題上,“隻要你在報紙上登個聲明,說那篇文章與事實不符,我們就可以去市教育局解釋。現在新聞報道失實的事不是沒有。當然,這隻是我個人意見,不代表組織,供你參考。”
三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王加根身上。
王加根被逼到了死角。他再一次強調,寫這篇通訊報道,自己主觀上不存在什麼惡意。他與鄒發松前生無仇,後世無冤。雖然共事時間不長,但關系還不錯。他與牌坊中學、鄉教育組和市教育局領導也沒什麼利害沖突,不存在故意制造麻煩。但客觀上,又的确是捅了簍子。出于同情,為鄒發松的父母着想,他願意寫聲明。不過,聲明能否見報,他沒有把握。
聽王加根這麼講,三位領導人覺得此行目的已經達到,就起身告辭,囑咐他抓緊時間。
在王加根與領導們交談的時候,方紅梅一直躲在房間裡沒露面。聽到領導們已經離開,她才黑着臉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夫妻倆站在客廳裡,默默無語,發了半天愣。
“你真的準備去《孝天報》發聲明?”過了好一陣兒,方紅梅疑疑惑惑地問。
“還能怎麼辦?不發聲明,好多人都會受處分。我就成了衆矢之的。得罪了牌坊中學和鄉教育組的頭頭腦腦,我們将來還呆得下去麼?更重要的是,鄒發松的父母領不到撫恤金和生活補助。就算他們不恨我,我也于心不忍。聽肖玉榮說,發松的媽媽至今還躺在床上,天天以淚洗面,沒有出過家門。”
方紅梅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唉!你幹嘛要去寫這些沒有油鹽醬醋的東西?姥姥不疼,舅舅不愛,與自己屁不相幹。要安甯不得安甯,想消停不能消停。偏要去捅馬蜂窩,惹出這麼大的麻煩。你呀!還是太不成熟了,做事又固執。碰了那麼多次壁,怎麼就不長一點兒記性?真是狗改變不了吃屎的本性。”
王加根惱怒地瞪了老婆一眼。
“算了!算了!先吃飯。”方紅梅又轉移話題,“面條早熟了,砣了就不好吃。欣兒,作業等會兒再做。快吃飯!”
欣欣答應着,從客廳後面的小隔間來到客廳。
方紅梅走進廚房,把鹹菜和饅頭往客廳的桌上端,然後又返回廚房盛面條。
王加根一點兒胃口也沒有,拿了個饅頭,味同嚼蠟地啃着,腦子裡一直在思考給報社的聲明該怎麼寫。
“說自己道聽途說?胡編濫造?如果是那樣,我王加根成什麼人了?壞了名聲不說,别人還會認為我品行有問題。以後哪家媒體敢用我寫的東西?”
尤其讓他憋屈的是,他寫的本來是事實,并沒有說假話,更沒有編造假新聞。要是現在空口白牙地說假話,故意打自己的臉,别人會不會覺得他不地道?看來,這聲明不能寫。寫了,他就是在昧良心,是在幹為世人所唾棄、對他本人不利的蠢事。
“不理他們!不去發什麼狗屁聲明。隻要我沒有說假話,正義總在我這邊兒,看他們能夠把我怎麼樣?如果他們繼續威脅、逼迫和為難我,我就去告他們!就算我人身安全或者财産受到侵害,我也可以去公安局報案,到法院起訴他們!我還可以尋求報社、電台、電視台等新聞媒體和記者協會的幫助,到市委市政府去舉報他們!我就不相信,這麼大個國家,找不到一個主持公道、伸張正義的地方。現在真正感到着急和害怕的,應該是他們。他們弄虛作假,欺上瞞下,理應受到黨紀國法的懲處。看看平日趾高氣揚的劉福民,一進我家,就做賊心虛地聲明,不代表組織,隻代表個人。你敢代表組織麼?組織絕不會讓我去做颠倒黑白的事情。前段我想調牌坊鄉法庭,你故意從中作梗,現在我就要給你制造一點兒小麻煩!”
王加根越想越亢奮,胃口大開,啃了兩個饅頭,又吃了一大碗雞蛋面條,抹了抹嘴巴,就對老婆談了自己的想法。遺憾的是,他的慷慨陳詞并沒有得到方紅梅的支持。
方紅梅問:“你已經答應了别人去發聲明,現在出爾反爾,就不怕别人說你不講信用?”
“對他們這些弄虛作假、欺上瞞下的家夥,有什麼信用可講?”王加根傲氣地回答。
“但我總覺得,這樣不太好。”方紅梅憂心忡忡地說,“你這麼硬氣地與所有人作對,我們以後真的就沒朋友了。還有鄒發松的父母,你如何向他們交待?”
“鄒發松既然是自殺,這錢他們本來就不應該得!每個月八十元的生活補助,是基于欺騙得來的呀!原本不屬于他們的東西,取消也是理所當然。我還向他們交待什麼?”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合理不一定就合情。”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王加根懊惱地問。
方紅梅分析道:“現在事情的關鍵,就是要認定鄒發松究竟是自殺,還是意外死亡?他去武漢是辦私事,還是因公出差?其實這兩個問題,我們也是撿耳朵聽别人說的,拿不出确鑿的證據。你在文章中寫得那麼具體,肯定是不妥當的。另外,你所寫的有些内容,也與事實不符。比方,你說他們撞車的時間是上午十一點左右。據去處理喪事的鄒貴州回來講,他們實際上是十二點鐘撞的車。你說他們撞車的地點是漢口火車站北邊,鄒貴州卻說是在漢口火車站南邊。”
“時間地點有出入,在新聞報道裡面很常見,無關緊要。”王加根越聽越不耐煩。
“我們就是在要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上作文章。”方紅梅精明的指出,“聲明還是要發,你不能落個不講信用的名聲。不過,聲明的内容不要涉及實質性問題,隻談那些無關緊要的細節。”
王加根笑了:“那樣的聲明,跟不發有什麼區别?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方紅梅沒有考慮到這一層。是啊,聲明發過之後,他們繼續糾纏不休怎麼辦?
兩人默默無語地坐在客廳裡,思考了了好半天。最後商定,聲明不用寫得那麼具體,就簡單的一句話:某年某月某日發表的《愚蠢的約會》一文與事實有出入,作者向當事人緻歉。
不指明是哪些事實有出入,模糊處理,留一定的餘地和空間。這樣既實事求是,又兌現了承諾。至于聲明能否起作用,那不是他們考慮的事情。
王加根寫好聲明後,騎自行車趕到花園郵局,用挂号信寄給了《孝天報》編輯部。
他之所以用挂号信寄出,是想留下收據和票根,向那些糾纏他的人交差。
聲明寄出去好幾天,一直不見刊登。倒是《法制日報》上公布了全國律師資格統一考試合格分數線。
王加根總分超出合格分數線三十多分。
雖是喜訊,他還是抑制住内心的激動,沒有向外聲張。
馬上就可以拿到律師資格證書了,孝天市政法委的調令也快來了。真是雙喜臨門啊!
王加根和方紅梅滿懷着希望和喜悅,無限神往地等待着。
有一天,肖玉榮突然問王加根:“小王,你那聲明怎麼還沒有見報啊?”
“誰知道怎麼回事,我寄出去一個多星期了。”
“你是郵寄出去的呀?這種事情,你應該直接送到報社。”肖玉榮略顯不快地指出。
“行!那我今天下午就跑一趟。”王加根非常爽快地答應。
其實他是想去孝天城辦理律師資格證書的申領手續。
根據相關要求,他帶上身份證、大學畢業證書和律師考試分數單,當天下午就趕到了孝天市司法局。
填了一大堆表格,又留下帶來的證件,手續就算辦完了。然後,他來到市政法委,見到了年輕漂亮的楚科長。
“你來得正好!我正想找你哩。”楚科長說,“我去市教育局調你的人事檔案,市教育局不給。”
“為什麼?”
“聽人事股汪股長講,你最近犯了點什麼事情,要等這件事處理完了再說。”楚科長不解地問,“你犯了什麼事情呀?”
王加根心裡一沉。他沒有想到通訊報道的事情,會影響到他的調動,于是一五一十地說出了緣由。
楚科長聽得目瞪口呆:“這事看起來有點兒麻煩。曹書記天天催我,歲末年初各種文字材料比較多,特别是工作總結和計劃,曹書記都指望你來弄呢!”
“本來蠻順利的事情,沒想到會節外生枝。”王加根非常遺憾地道歉,“都怪我不成熟,社會經驗不足,才惹出這樣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