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姑娘沒有往常的調笑,焦急地不行。
晏非白尴尬地笑笑,正想說些什麼緩和一下,便見爾曼竟急急俯身要扶起他。
“晏公子,你還傷到哪裡了?”
像是一團香雲柔柔貼上,叫晏非白飄飄然,都想不起自小耳濡目染的禮節,隻想沉浸在未婚妻的溫柔鄉之中。
爾曼一見這人呆呆的,就知道他放空了思緒,也不管什麼守禮不守禮的,親自從畫心手中接過濕布,輕輕擦去晏非白臉上的竹屑,那刺痛才将他喚醒。
晏非白最怕疼。
這會左臉頰火辣辣的,他才明白過來:糟了!破相了!
要知道晏小公子是家中幼子,上下皆是視之為眼珠,一點油皮都不曾破過。
而前陣子周席玉上門恭賀他,還說他全身上下最值得誇贊就是這張臉。
若是傷着了,她是不是不喜歡……
晏非白趕忙用衣袖捂着臉,急得臉通紅:“别看我!我…我……”
她會不會覺得他還是個孩子,稚氣的很?
晏非白沮喪極了,好似一個被神明賦予神權的賭徒,隻是他越想握緊,越是弄砸。
他習慣了等待着就可以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隻需要一個眼神,無論長輩還是兄姐自會送來,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地争取一件事,一個姑娘。
他想到她時整個人都飄飄乎乎。
晏非白是在毫無征兆的前提下定親,心中很是煩躁,不知道何方神聖來頭這般大。
他心中不耐,臉上卻禮貌,想着也不過是個黃毛丫頭罷,娶就娶,拿來當祖宗就是了。
不想進花廳後便見紫藤蘿下的紫袍佳人,叫他分不清是凡人還是花仙。
待仙子開口行禮,他才守禮地看了看她的臉。
正是那日與梁姑娘同車的姑娘。
她進了廟後被師弟扶着出來,好似一株嬌花,凄涼得美麗。
那隔着帏帽都能聽到姑娘的啜泣。
那樣冷靜沉着的姑娘,看到了可怕的事情,是這樣擔心害怕。
這樣的反差叫晏非白蓦然心疼。
他自诩是周正穩妥之人,對女事可不假辭色,就算是丫鬟也是敬而遠之,可就像是埋下顆種子,時不時轉動,叫他一想起就心裡酸痛。
而這些日子與謝姑娘接觸,越發欣賞她。
客居晏家的表姑娘刺她是庶女,故意強調什麼嫡庶有别,她卻不惱,笑眯眯叫表姑娘少說話,多看路,轉日那姑娘就不小心跌破了腳。
晏非白才發現謝姑娘觀察事物以及推斷能力的高強。
因為心中歡喜所以才變得自卑,覺得自己自己哪裡都不好。
晏非白真難受。
他也想像席玉兄那般果斷,也想像邵衍那般周到,可是他需要時間。
不知道他的仙女願不願意給他時間。
“很疼嗎?”那柔媚的女聲在袖子後響起。
晏非白一愣。
她……沒走啊。
他竊喜不已,忙放下袖子,不想爾曼蹲在他面前。
兩張漂亮的臉之間隻隔了一指,叫少男少女皆是一驚。
晏非白甚至能看見自己呼出的氣将姑娘臉頰上細細的絨毛吹倒。
屋内隻有他們二人,想來是爾曼以為他哭了,叫人退下保全他的臉面。
啊啊啊啊啊怎麼辦!!這時候該怎麼做!!!
晏非白恨不得同邵衍來個異地心靈感應。
正當少年心慌意亂時,少女慢慢靠近,一個輕柔的吻便落在眼下那道劃痕,慢慢吻去流下的血痕。
癢酥酥的。
以傷口為點,一圈一圈紅暈染上少年的臉。
看着她的公子手足無措、語無倫次,爾曼很是得意。
真是可愛。
寶知說的不錯,就是要通過小動作來叫男人心動。
寶知。
她臉上的笑淡了一些。
現在,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寶知?
是怎樣兇險的一道局,連同我也要瞞着。
還将一家成衣鋪子轉到她名下。
是提前送給姐姐的新婚禮物嗎?
真正的體貼是叫人感受不到的。
倘若要爾曼選,她甯可寶知是個貪生怕死的人,也不想她如一個英雄,隕落在向上的征途中。
時間一日一日過去,就越叫人擔心。
相比京城愈加嚴峻的局勢,文州卻如世外桃源。
文州梁家現任宗主梁側正同坐于梨花園内,與一女子對弈。
女子不是好對手,下得詭谲,卻叫梁側無法破局,一旁飲茶的黑袍男人還時不時指導她一番,叫梁側更叫頭大。
他将棋子擲回玉盒中,兩手一攤:“侄女好奇異的棋術。”
寶知禮貌一笑,心想,倘若郡主娘娘在,定是笑她不肯好好學棋。
哎,下到後幾步全然是憑借她小學上的三年圍棋課的功底,都要圖窮匕見了。
不過太子也就這點用,六邊型戰士不是浪得虛名的。
梁側道:“自打鳴暢叔父仙去後,就很少聽到京城的消息,伯父同你父親也有多年未通信,當年閩江……”
他歎了口氣,沒再說下去。
現在可不是什麼悲慘回憶時間,寶知分得清孰輕孰重,從衣袖中取了一封信,雙手遞給梁側。
“這是父親九年前從成安赴京城前寫下的,囑咐将來若有幸見伯父一面,要親手将信交予伯父。”
梁側取了信,當即拆開封口,從中取出一片落葉與一張折成三折的黃紙。
他看得很快,臉色驟變,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外邊守園門的家仆跌跌撞撞地闖進來,撲騰跪倒。
梁側還沒來得及斥責他,就聽到家仆顫抖道:“老爺!京中大亂!說是攝政王亂了天家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