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春節,家家張燈結彩。
往日家中的桃符皆是由郡主娘娘所制,今年她直道頭疼,一股腦全丢給侯夫人。
謝二夫人有孕,喬氏又在預備着寶知的嫁妝,叫本就忙于年底府中事宜的蔣氏更是焦頭爛額。
好在謝三爺剛過門的繼室在姑娘時曾幫持父兄料理家事,也算是差強人意。
新上任的謝三夫人紀氏母家是皇商,專供皇家宗室的花卉。
彼之謝二夫人的尖銳,紀氏的爽利顯然更叫侯夫人放心。
她不過是因為家喪而延遲說親,比起府中的姑娘們年長七八,家裡頭嫡出庶出的姑娘都愛尋她說話。
寶知自知身份的尴尬,隻肯在爾曼邀她一道前往。
她們姐妹二人有時聚在一起做些針線,一道說着小話。
府裡定親的姑娘也多,但元曼因為言行過激被禁足,令曼不談也罷,其他房的姑娘不過是面子活。
許是打定年後要搬出去,寶知顯得有恃無恐,有時甚至省去了以往的應酬,被那些個姐姐妹妹拉住,便随口謅了個由子就躲開。
且恐夜長夢多,尋了個黃道吉日将小花同夏玉改了籍發嫁。
明日館早早參照往年預備着,雖兩位大丫鬟走馬上任,但跟在前輩身邊數年,也算是得心應手,寶知便更有理由隔三差五去尋爾堂。
寶知坐于後側的長榻,捧着茶盞笑道:“去年年後玩得不爽朗,今年定是要補回來。”
“好說好說。就怕啊,待我用攢了好久的月例訂了席面,就有人丢下我自個逍遙……”爾曼俯身于案幾,一面細細裁剪一面頭也不回道。
“咳咳,不會的不會的。”寶知汗顔,去年好像爾曼也來約她一道出遊,她還借機利用爾曼。
不過她随手放下茶盞,幾步上前,摟上爾曼:“不過,今年姐姐就不要攢喽!去哪家酒樓,哪家還不是掃榻相迎少奶奶。”
“好你個寶丫頭!看我揪不揪你的嘴!”
“好姐姐!快些饒了我!”
……
二人鬧了一番,喚了丫鬟捧盆進來重新梳洗。
寶知由着惠娘将臂钏珠鍊卸下,自己取了白水晶珠串,放入荷包。
爾堂二等丫鬟取了長山礬織布攏住姑娘們的衣擺,另一灑水丫鬟捧着團錦八寶盆恭敬跪下,雙手微舉。
寶知的眉心不自覺抽動,不過一瞬就掩蓋住,不動聲色修整。
待丫鬟們下去後,爾曼道:“你生辰在十一月,那婚期莫不是要在下年十二月後?”
寶知搖頭:“那霄望散人道婚期要在五月前。我模糊聽姨母同邵夫人說是四月上旬。”
爾曼不禁脫口而出:“那你豈不是年後便要搬回去?”
寶知一怔:“還是姐姐聰慧。”
“二伯母現下有了身孕,姨母身子冬來總犯乏。雖說三伯母是個能幹人,總是初來乍到。我同喻台預備着在大表哥成親後再搬出去,好歹也幫襯幫襯。”
年後大哥成婚,随即幾位定親的堂哥堂弟也會陸續成婚,家中會來新的嫂嫂弟妹,可是姐妹們也要出閣成親。
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
爾曼有些躁郁,将手中的針線胡亂縫了一會,便丢到一旁。
寶知好笑地将那塊綢緞抽了出來,用指甲推了推那針腳,複低聲道:“這般不歡喜做什麼?我嫁妝裡有個垂花莊子,就在五馬山邊上,很是漂亮。待到明年秋日,我便給你們下帖子,一道去跑馬。衍郎前些日子在即雲府邊上買個莊子,若是再冷些,就去那泡泡溫泉,嘗嘗綠蘇酒,豈不更好?”
“可不是人人都同你這般婆母去莊子上禮佛。”爾曼想着是歡喜,卻又清醒地提醒道。
寶知早旁敲側擊過,那晏六夫人出身清河崔氏,再守禮不過,但底下的兒媳性情各異,矜持率真皆有,可見其守禮而不迂腐,爾曼這般機敏多才定叫她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