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明明有機會抓住,隻差一點點……
他伸手抓向天空,溫暖的光從指縫間滑過,似乎有過短暫停留,卻終究落在了大地上。
宛如錯覺。
回去的路異常遙遠,他看到到處忙碌的弟子,在看到他如此艱難地行走,紛紛前來幫忙,可都被他趕了回去。
陽殿突遭大難,百廢待興,有些弟子幫忙救治傷患,有些弟子幫忙建造房屋,那些流離失所的普通人,都暫時居住在一個地方,互幫互助。
所有人都很忙碌,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重建家園,而他呢?他卻想着湘湘為什麼會選擇一個妖。
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根本不配做師父的徒弟,師父直到最後一刻都在想辦法打敗那些該死的妖蠱,但他又做了什麼?
“大、師、兄!!!!”
許采優遠遠看到拄着拐杖行動困難的何聞聞,氣得揮舞着拳頭就沖了過去。
何聞聞愣在原地,隻聽許采優氣急敗壞一陣咆哮,
“我就做個飯的功夫你人都不見了?你傷還沒好跑什麼跑?是想在床上多躺幾天嗎?你知不知我一個人照顧兩個病患很辛苦的!你們去跟大妖打得死去活來,我也很努力!我也幫忙了,隻不過運氣好沒受傷,但不代表我的心靈沒受到重創!我心碎了你聽到了嗎?我——”
“對不起……”何聞聞神色黯淡,突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小師弟,你比我強,幸好有你……”
“我……”許采優瞬間不會了,以往他這個師兄就算做錯,也會嘴毒心狠地先數落他一頓,哪裡會老老實實對他道歉,“師兄你的燒還沒退?”
他下意識去試對方額頭,何聞聞臉色一沉,一巴掌将他拍開,“幹了那麼點活兒好意思叫苦?院子外的妖屍都臭成那樣也沒見你去收拾幹淨!”
“師兄你還是人嗎?”許采優氣得委屈,見何聞聞擡腳就走,他剛想去扶,結果又挨了對方一巴掌,“别碰我!”
特麼的真是一點沒變,還是這麼欠。
許采優心裡罵罵咧咧,但還是老老實實跟在他後面。
路過許家鎮的時候,衆人正在大樹下乘涼休息,這棵老槐樹也不知道長了幾百年,生長茂盛仿佛一把巨傘為衆人撐開一片陰涼地。
何聞聞遠遠看着,忽然注意到大槐樹外圍的石墩邊上坐着一個老人,看模樣似乎是當日差點把自己坑死的那一個,頓時眉頭擰成一團。
“師兄,你認識?”許采優順着他目光望去。
何聞聞冷着臉問:“他是誰?”
“他啊!叫翁良公……許家鎮出了名的無賴潑皮,以前挨打的時候還有老婆護着,這次老婆也沒了,就剩一個,要不是看他一把年紀,都沒人搭理他。”
許采優說着,一臉嫌棄地收回視線,繼續道:“聽說年輕時也不是什麼好人,讨不到老婆,最後硬強了個帶着女兒的寡婦,那寡婦也是流浪到此無依無靠,最後就跟他過在了一起,結果女兒十四歲那年失足跌下懸崖死了,後面似乎又生了個兒子,也沒長大夭折了,混賬得很,拿了錢就知道喝酒賭博打老婆,鎮上的人都知道……”
許采優越說越來勁,好像自己親眼所見一樣。原本還是惱怒對方差點害死自己,此時一聽,反而心底釋懷了,大概這就是善惡到頭終有報。
“走了,啰裡吧嗦。”何聞聞随口說了句。
許采優立刻閉嘴,趕忙跟上。
而在他們走遠後,大石墩旁的翁良公才恍惚從夢中回神,呆呆看向不遠處。
剛走到院外,兩人同時止步,何聞聞忍着惡心慢慢瞪向許采優,許采優已經跑到一邊開始狂嘔。
這味道實在……
腐爛的妖屍散發着令人作嘔的惡臭,吸引來數不清的蒼蠅蛆蟲,看得人頭皮發麻。
“今天之内,必須收拾幹淨。”何聞聞冷着臉一字一句。
“師兄!你不是人!!!!”
何聞聞沒有理他,心情複雜地前去師父住處,結果空無一人。
煉妖室熱浪席卷,許堇年拿起小弟子好不容易收集起來的妖骨,微微喘了口氣,低咳道:“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師父……”何聞聞站在門口猶豫不決,“你的身體……”
許堇年看了眼掌心鮮血,默默擦了擦,“沒事……看起來比你的情況還要好……”
何聞聞這才松了口氣,終于把懸着的心放回肚子裡,一臉輕松地走了進來,“那你更不該來這裡,解毒劑和化蠱散,我和小師弟都會調制,他們需要的話,我們來做就可以了,你隻需要好好休息。”
許堇年無聲地搖了搖頭,“這些遠遠不夠……”他說着停了下來看着眼前一堆妖骨,繼續道:“與妖族和平太久,煉妖老一脈很多東西都丢了,如果我們做不出厲害的武器,弑妖師就是去送命。”
“可是……”何聞聞還想說什麼,許堇年擡手制止了他,“你難道以為隻有化蠱散就能殺死妖蠱?呵呵……太天真了……如果真這麼簡單,那日蠱女就會死,可她不但沒有死,甚至最後一刻是因為别的原因才離開,這點寇奇宇不會看錯,所以化蠱散雖然能暫時克制妖蠱,卻依舊殺不了她。”
何聞聞瞬間緊張起來,“那、那我們怎麼辦?”
“哎……”許堇年盯着爐中火焰,仿佛自語般,“我們對妖蠱的了解還是太少了,想殺他們必須要有更厲害的東西,而眼前那隻差點将陽殿覆滅的蠱女,可能還不是蠱王……因為蠱王擁有足以颠覆祈靈山的能力,不,可能不止祈靈山,當年做出妖蠱的煉妖老,是想讓所有人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