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今天的任務報告——這個簡單寫到字數就行,白月舒不想拿它這些個雞零狗碎大晚上去打擾虞雅,再就是——他默默地寫了一份“調邊确認書”。
“調邊”是官方話,用大衆的語言也叫“扶貧”,畢竟無憂立志要把它宏圖大業的地圖覆蓋人類的每一個腳印,再偏遠再冷門的地方都阻擋不了它要立分部,“鳥不拉屎”如太平洋某些寥寥數人的海島,“冷”如南極的“浮冰”,或許等久點會有企鵝上來求救,總之,甭管離不離譜,無憂就是這樣宣傳自己的——你總能在需要的時候找到我,可惜苦了駐地人員和一些倒黴的任務執行官們。駐地員工素質要求不高,可以招聘本地人,資金充裕的甚至可以撥仿生人過去,但要求甚高的執行官基本都是“下放”,為了起帶頭作用并表示總部其實都是一視同仁的,高級執行官們會事先簽下“自願調邊書”,總部調派或者本人自請都可以直接去——當然,這個平常最大的用處是在宣傳欄上起到一個造型作用,并沒有别的卵用。
在把确認書提交之前,不能驚動别人。
白月舒寫着寫着,覺得很羞愧的同時卻又覺得輕松多了。他對不起記挂着他的很多人,對自己懦弱的逃避羞愧難當,因為無法償還他們從耳根紅到脖子,然而,他還是要走。除此之外的物質上他放棄了什麼,什麼名利計較,還有以後的生計,他并不關心。
“在這裡,我恐怕沒辦法再正常生活了吧。”白月舒心裡苦笑一聲,“當然,我本來就不是一個正常人,跟那些……跟你們在一起久了,竟然也覺得我應該是正常的……哈。但是,無論正常的還是不正常,都是在掙紮求生中渾渾噩噩敗給命運。那麼,我選擇給自己修築一座墳墓,起碼還能痛快點,知道我死在什麼地方下面。”幾年了,白月舒在不知情中心态越來越趨于現實而悲觀,在此時達到了頂峰。他又想到,就在戚愛發動“更新威脅”的最後一天,他和部長說——不過都是受制于技術碾壓的新宇宙的小雞仔罷了,轉過頭想想,新宇宙不過是命運的一個購主罷了,他們——所有人都是姓命名運大老闆手下的雞苗,被各個購主裝進籠子、又戲弄一般地放了出來,白月舒自己又能免除嗎?就算他撲騰着學鷹飛、撲騰着學鴨泳,那又怎樣?
都在無形的籠子裡罷了。
“我原本以為,沒有東西能困住我。”白月舒垂下眼眸:“不是沒有籠子,是我沒意識到,是我自視甚高——現在該我認了,我根本就沒有能力跟那些虛無缥缈的東西鬥。”所以,沉淪吧。
他大徹大悟後屈服了,然後選擇了逃避。
“先生,您在說什麼?準備出來吃飯啦! ”
“嗯。小白,一會打掃一下衛生……然後把東西打包起來,我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