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踏出飛船的第一步起,格拉就顯得病恹恹的。
它平等地畏懼所有陌生的工雌,那些已經愈合的傷口顯示它有過一些不太愉快的經曆。
雄蟲的身體極度脆弱,它們像雌性鮟鱇魚的挂件那樣,是名副其實的移動行走的儲/精/器。一旦脫離保護圈,大部分雄蟲都不會活太久。
它同樣有點害怕薩克帝,但一連數天的高強度教學已經讓它的害怕轉變成了某種意義上的麻木。
任誰都得說一聲脫敏治療效果顯著。
走在前方的高大核心種掃了它一眼,格拉立刻小步跟上對方。
一些出沒在星港附近的低等工雌悉悉索索試圖圍上前,外形看起來像人的和不像人的全都有,品類繁雜五花八門。高等級的雄蟲聞起來如同一大塊甜美的奶油蛋糕,哪怕這隻雄蟲存在着基因缺陷也一樣。
即便是薩克帝自己,有時候泡在格拉的信息素裡也會覺得饑餓。于是一些膽大包天腦子沒有發育完全的家夥,在靠近雄蟲時,毫無眼色地展現出了掠奪的天性。
下一秒,薩克帝的鱗翅摩擦發出警告的蜂鳴聲。他的勾尾彈出,黑蛇般舒展骨骼,伴随着喀拉喀拉的細響,辛辣的信息素彌漫開,逼退想要渾水摸魚的家夥。
巨大的心理陰影讓格拉幾乎是立刻軟了腳。
它像一根被壓彎的燈心草那樣,朝着薩克帝貼過去。
工雌隻有在戰鬥或者交/配的時候,才會大量釋放信息素。薩克帝的翅翼震動掀起鱗粉和信息素交雜的嗆辣味道,攻擊性極強。
如果人類不幸吸入了這些混着鱗粉的氣味,連呼吸道都會被腐蝕灼傷,亞成年的小雄蟲根本招架不住。
薩克帝将一灘面條似的的雄蟲拎起來,單手扛在自己的肩膀上。他扛過太多的屍體,無論是人類的還是蟲子的,動作做起來格外順手。
這一次格拉沒有掙紮。
周圍其他雌蟲簇擁上來的瞬間,它就陷入了驚吓造成的僵直狀态。
年長的高位核心種的手臂勒在它的腰上,那手臂正向着半異化的形态轉變,細細的黑色鱗片沿着身體攀爬而上,當格拉側過頭,發現薩克帝金棕色的瞳孔拉長成蓄勢待發的豎瞳,無比專注地鎖定了距離最近的攻擊目标。
被這樣不加掩飾的攻擊性震懾到,一些低等級的工雌選擇了後退,逡巡在不遠處圍觀事态的發展。
但仍舊有少部分不怕死的蟲族再次湊近,其中一隻中等基因種一腳踏入薩克帝的社交禮儀圈。
陌生人突然靠近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作為回報,薩克帝一把将那顆躁動不安的頭摁進了地面以下的位置。
黑色雌蟲出手的動作太快,幾乎直接将做出挑釁舉動的中等種的腦袋從脖子上掰下來。在場的所有蟲族都清晰地聽見了骨骼碎裂的喀嚓聲。
格拉近距離欣賞到這一幕,幾天前核心種滿身血漬徒手擰頭的行為一瞬間化作噩夢,昔日重現。
像是一滴冷水濺進了滾油鍋裡,薩克帝的舉動讓一場厮殺轟然炸開。
四五隻中低等工雌加入戰場,一窩蜂地沖向被圍在中央的那隻黑色核心種。
人類喜歡打地鼠是有理由的。
骨鞭一樣的鱗尾像快樂的小狗尾巴一樣,梆梆兩聲将冒頭冒得最積極的兩隻低等種一并捶進地裡,薩克帝單手卡着第三隻工雌的脖子準備将對方的頭單體旋轉三百六十度,然後他聽見趴在自己肩膀上的白色雄蟲發出了Yue的聲音。
于是他在百忙之中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它從自己的肩膀處滑下來,用一種抱貓的姿勢把沒什麼重量的雄蟲托在自己的左手臂彎裡。
“别吐在我身上。”他出聲警告。
作為回應,格拉以一種半死不活氣息奄奄的姿态死死扒拉住核心種的脖子,整隻蟲都埋在高大雌蟲的身上,臉貼着對方頸側冰冰涼涼的黑色細鱗。
核心種的信息素就像迷幻劑,粘稠地纏繞上信腺、沿着口腔流淌,辣到發痛。它處于一種又躁動又想吐的狀态,呼哧呼哧地發出響亮的呼吸聲,半截尾巴上的細鱗都豎了起來。
四周異化狀态下的雌蟲呈現出一種和人類完全不同的姿态,它們的外鱗甲泛着金屬般的幽光,把一切柔軟的要害部位緊緊遮蔽住。
細長有力的四肢同尾鞭組合在一起有一種怪誕的協調,咧開的口器中長而柔軟的舌信和銳利的副齒清晰可見,腰腹處的裂縫翕張,伴随着嘶嘶的警告。
這個視覺效果讓薩克帝感到舒服多了。
格拉看起來就像半個人類,并且很會模仿人類的微表情,就像狗狗進化出了濕潤的眼睛和皺起的眉毛以喚起主人的憐愛之心,類人的神情總是會令人産生移情作用。與此同時雄蟲又很孱弱,在蟲族中幾乎處于被淘汰的位置,缺乏威脅性。
早期人類因為這種拟态外表吃過大虧,毫無防備地靠近疑似同類的東西,然後被蓄勢待發的捕食者整個嚼碎。
導緻薩克帝每次看見雌蟲的拟态時,都會忍不住将對方那層人皮扒下來。
某種意義上而言,這屬于嚴重職業病的一種。
白色的雄蟲還在拼命壓抑反刍的沖動。
它絲毫不知道,自己和核心種第一次見面,完全是因為自己弱小而逃過一劫。高大的雌蟲在打架的時候蹿來蹿去,快要将它颠吐了。如果不是蟲族的消化器官構造不太支持食物反流,它現在已經嘔得一塌糊塗。
核心種的速度快得吓人,即便對方在突然加速時會用另一隻手護住它的後頸部位,脊骨錯位一樣的震感依然令雄蟲頭暈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