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紅的星艦隻要最好的主導者,而他就是那個最好的。
直到眼下。
那些美夢好似被針戳破,發出輕輕的叭的一聲,迅速化作泡影。
他看見克萊因從籠子裡将驚慌失措的貓抱出來,然後抱在懷中。眼淚滴在白貓身上,令對方不舒服地抖了抖毛。
剛結束搜救工作的薩克帝很累,私自調動紅太歲令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罵,差不多要做出停職處理和降級處分的程度。這隻白貓是整個V217星球上的唯一幸存生物。
他違背命令帶着紅太歲降臨在完全毀滅的V217,近乎絕望地進行事後搜救。
然後一無所獲。
人類每一次啟用吞星武器,都要弄出一些荒誕劇。
三百年前第一架吞星級武器天之瓊射落了群星,把整顆首都星推入阿卡夏的裂隙,白皇帝的星艦法赫納連同首都星徹底解體。
三百年後,守舊派在對抗分裂的革新派時,再一次動用了死亡的權杖,攻擊直指革新派的基地星球。于是那架本該用來對抗蟲潮的屠戮工具,調頭瞄準了自己的同類。
V217隻是打擊射程内的一個意外,屬于連帶倒黴。
“那是一顆宜居星球。”
他聽見自己的朋友說,對方整張臉都埋在貓咪的身上,聲音模糊不清。貓有些抗拒,但是性格很好地沒有推撓對方。
“那是一顆沒有任何軍事力量的宜居星球……”
“啊,我知道。”
他發出空虛的回應。
在這一刻,他和克萊因都永遠失去了歸處。
他們成為了這宇宙間漂浮不定的幽靈,成為了那些遇難者的活着的墓碑。
這不是一個很好的夢境。
他已經很久沒有夢見過關于V217的一切,記憶像是隔着一層毛玻璃,把舊照片壓在玻璃下面時,畫面就會失真。
當他再次審視這些過往,曾經清晰無比的細節也已大量流失。意識是會騙人的,會将一切不符合需求的東西進行加工、進行模糊處理。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周圍的環境黑暗而安靜。
什麼柔軟而溫暖的東西靠在他的懷中,甜甜的味道包裹着整個房間。
身體依舊乏力疲憊,但已經不再是瀕死的狀态。
核心種雌蟲強悍到讓薩克帝一度懷疑,人類是怎麼揍服這個鄰居的。
當他低下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蜷縮着的白色雄蟲。
格拉緊貼着他,即便在倦怠的睡眠中,也以一種小心翼翼的姿态挨着薩克帝的胸膛。
細細的裂紋沿着雄蟲的胸口延展,一些淺紅色的觸須從裂縫中伸出,溫柔地觸碰對方血肉模糊的傷口,纏繞吸附在破碎的鱗甲與肌肉上,親密貼合不分彼此。
這場景有些詭異,像是兩隻蟲子共享了傷痛。
但薩克帝隻是專注地看着格拉,他認出這是某種屬于雄蟲的獨特的治療方式。
部分核心基因種的雄蟲所分泌的體/液和信息素對雌蟲來說,有着加速治愈的功效,但雄蟲因為稀少且脆弱,遠比雌蟲更加難以捕獲、難以存活。
這還是薩克帝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觀察到這奇特的治療過程,也是他第一次看到白色雄蟲的半異化形态。
格拉之前都謹慎地維持着拟态,從不在他的面前展露自己非人的樣子。
但此刻,他的傷口同對方的血肉觸須糾纏着攪在一起,不分彼此。
他不确定這種治療是否包含鎮痛的功效,一些看着吓人的地方其實沒有想象中那麼痛。
殘破的白色翅膀鋪開,搭在他們的身上,像是要将核心種整個裹起來一樣。
薩克帝忍不住伸手捋了一下對方的翅翼,對方立刻半夢半醒地發出了一聲嘤嘤的蜂鳴。
治療消耗了雄蟲大量的體力。
近距離接觸、吸收那些富含着信息素的血液,幾乎将對方泡軟了,細白的鱗尾無意識地卷動着,在被黑色的鞭尾纏住時,想要逃離一般蜷起來。
薩克帝還來不及因為這有趣的反應而多Rua幾下,就看見了自己鱗片斑秃的尾巴。
原本泛着陰冷金屬光澤、遒勁有力的漆黑尾鞭,無論是倒刺樹立,還是倒刺倒伏時,都顯得優雅而神秘。
現在他的鱗片橫七豎八,就好像被打草器胡亂打過的草皮,東一塊西一塊露出下面慘不忍睹的土地。
薩克帝:…………
他瞬間自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