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構成薩克帝本身的一切過往,所眷戀的族群與同伴,以及或許存在過的喜愛的伴侶。
“可以和我說說人類嗎?”
當對方的聲音逐漸低不可聞,格拉輕輕地開口。
他習慣了這個高度,不再那麼緊張。啟明飛得很慢,令他放松下來,敢開小差同雌蟲搭話。
懶洋洋坐在機甲肩膀處的黑色核心種垂頭看了他一樣,帶着點意外,但并未拒絕。
“你想知道什麼?”
“剛剛……那是什麼歌?”
小聲說出這個問題的雄蟲有些忐忑。
簡單明确的情緒很好判斷,但是當對方情感複雜、交融難辨時,他就會顯得沒有自信,無法再給出準确反應。
薩克帝笑起來。
“是一首希望同伴快樂的歌。”
他單手攀着機身外甲,一個晃蕩落下來,鈎住駕駛艙的邊緣将身體趴在那裡。
這和想象中的刺激兜風不一樣,他們現在真就是懸停在雲海之上曬月亮。好安詳好老年化的夜間散步。
“描述人類是怎麼坐在一起喝酒的。”
格拉知道不完全是那樣。
他嘗到了一些戲谑般的釋然,和一些深刻的懷念,像是濃厚的回甘中藏了一點點苦味。
然而下一秒,薩克帝便伸手快速地在他頭上呼噜了一把,“我可沒本事解釋,等到了該懂的時候就會懂了。”
金棕色的眼睛含笑看着他:“你還太小,也可以晚一點再懂。”
伴随着這句話,攀住駕駛艙的手臂松開,不幹人事的黑色雌蟲輕松向後一翻,以一種自由落體的姿勢自高空墜落。
意外發生得太猝不及防。
格拉吓得大喊出聲。
他整隻蟲都懵了,本能地駕駛着啟明向對方沖去。
結果就在他即将接住核心種的前一秒,黑色的蟲翼震動,飛快地從機械手臂中溜走。
百忙之中,薩克帝還不忘回頭做了個招招手的挑釁動作,扇着翅膀逃得麻溜。
從極度驚恐,到回過神來的生氣,雄蟲的心态差點被這種大起大落給幹崩,瞬間将其他事情抛之腦後。
對方是故意吓他的。
壞蟲。
啟明毫無征兆地提速,破開那些絲綢般的雲層,掀起形如海浪的微光。
黑色核心種速度更快,已經從自由下落變成了随性滑行,以一種不遠不近、方便及時回護的距離吊着白色的機甲。
這才是正常兜風。
薩克帝從來都沒什麼良心,欺負新手駕駛員欺負得很開心。雄性生物……大概是雄性生物的劣根性讓他飛得相當招搖,就差沒把得瑟寫在臉上,炫技一樣憑借着急速轉彎、上下亂竄的小動作把格拉遛得團團轉。
格拉看起來要冒火了。
蟲族骨子裡天生帶着争鬥、厮殺的本能,當這種被稀釋的本能放在雄蟲身上,就成為了莫名其妙的勝負欲。
縱觀相處經曆,這還是性格軟乎乎的雄蟲第一次上頭,差點将鍊接元燒出火星子。
“你……你怎麼能這樣壞!”
好兇的貓貓,大概率氣到尾巴都豎直了。
但兇起來也是一本正經的,說不出什麼更過分的話。
核心種最喜歡逗這種看起來很乖的家夥。
男人的快樂有時候不要太離譜。
他可真不是人。
如同昆蟲在夜晚飛舞,黑色的核心種連同銀白的機甲一同墜入這片月之海。
雄蟲是第一次獨自操作啟明這麼長時間、進行高空飛行,在同對方繞了無數個圈子之後累得夠嗆。
他的精神力夠用,但是夠用不代表習慣,精神冗餘壓還是會一點點積累。
生怕不小心撞到同伴,他每次都在靠近時減速,然後就被核心種輕松逃掉。
一個晚上像是補齊了幾十節飛行課。他甚至懷疑這是不是某種披着兜風外皮的特訓項目。
追逐開始的時候格拉便封閉了駕駛艙,此刻非常非常想打開艙門同對方貼一貼。
像是覺察到這種疲憊,薩克帝也不跑了。
在離開Ja之前隻有這一次機會,可以讓雄蟲毫無顧忌地在天空之上飛翔。
從效果來看,對方飛得還不錯,追逐戰是最好的教學樣本,值得給一個臨時合格證。
事實上他自己也玩得挺盡興的。
當啟明又一次靠近、伸出鋼鐵的手臂,核心種被它輕輕地攏在掌心裡。
純白機翼鋪陳散開,猶如舒展的月輝。
再度解鎖駕駛艙的格拉快樂地搖晃鱗尾,向着對方伸出手。
“抓住你了!”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