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過于諷刺。
血液濺滿螺旋形花紋,順着牆壁往下流淌,整個飛船艦橋仿佛成為了一個大型屠宰場。
幸虧蟲族自己的科技對于含酸的血液有抗性,不然按照這個出血量薩克帝懷疑會直接燒穿護衛艦的底闆。
他大概理解克拉克的心态。
如果可以,他也不太想讓格拉看見這個樣子的自己。
漆黑的雌蟲完全陷入深度異化形态,鋼鐵般的翅翼和尾鞭盤踞在身後,鮮血糊得幾乎看不清原本軀體的顔色。
他自己的血同敵人的血飛濺交融在一起,像同源兄弟那樣親密無間。這個認知足以引發人強烈的惡心感。
同出一胎的生物,彼此間互相撕咬吞噬,最後隻有一隻能夠登上高台。
飛船上到處都是彈藥攢射的痕迹,尤其是整個指揮艦橋,難以想象經曆過怎樣的一場惡戰。
薩克帝伸腿将坐在指揮席上的半隻蟲子掃到一邊。
然後他在座位上坐下來。
厮殺過程中飛船的重力系統經過一輪重啟,之前漂得到處都是的液體全數回落到了地面。
踩上去粘膩且潮濕。
武裝種領隊可能壓力過大,一直在通訊頻道裡祈禱念經一樣嗡嗡嗡地背誦他的宣傳口号。
這令核心種自我反思了兩秒,他是不是将克裡曼欺負過頭了。
“說一下情況。”
一邊下達指令他一邊飛速地開始調動新上手的護衛艦。
主武器并未受損,核心動力爐狀态良好,甚至飛船本身仍舊受到亞王蟲艦隊核心指揮塔的認證,完美。
“碎了三架突擊艦……”
“完成蓄能,可以随時射擊!”
克裡曼的低沉和頻道裡一同響起的阿爾法戰艦的彙報形成鮮明對比。
很久沒經曆過武裝種折損的情況了。
“我知道了,你們跟上我。”
薩克帝沒有說任何多餘的廢話,同時指示主艦:“等我炸了對面防禦壁,你們做好攻擊準備,一旦亞王蟲指揮艦的防禦消失,就給我轟平它。”
“明白。”
“收到。”
兩邊同時給予回應,腦子變得清醒的直系雌蟲重整隊形,近距離拱衛在敵方的護衛艦旁。
防禦壁對一切未識别機體、飛船起作用,但是不會攔截己方艦隻。
而防禦壁的啟動裝置就貼着核心指揮艦外甲,倘若遭到損毀,備用零件會在半分鐘内急速重啟頂上。
幾十秒已足夠漫長。
核心種賭的就是重啟的幾十秒。
于是等原本身處于第三象限區外的灰翅族群領導者連跳兩個躍遷點回援自己的星域,正好趕上了最大規模的一次宇宙煙花。
薩克帝一向喜歡玩抽象操作。
船隻識别被接受、突破防禦壁制約的核心種在敵方覺察有詐前,開着對面自己的船,反手炸了對面自己的防禦裝置。
屬于是薅光你的羊毛還要揍你的羊。
智能識别還是智障識在特定場合下會變得别難以界定,可以将一切攻擊阻攔在外的防護罩沒能攔住自家的船。
帶着大部隊的克拉克沒辦法啟動時間河,隻能繞道躍遷點。
結果剛結束跳躍,大片金紅就在宇宙間炸開。
一發蓄能完畢的主炮射擊,在防禦屏障消失、尚未來得及重啟的幾秒鐘内,從遙遙對峙的艦隊矩陣正中央,以超遠距離,直接貫穿了亞王蟲核心阿爾法戰艦的指揮塔。
雙王對轟的操作過于難得一見,以至于大部分蟲族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亞王蟲艦隊的核心當場爆炸。
中心的爆破連動着引發了周邊的小型炸裂,好一個花團錦簇紅紅火火。
像是一場劃過天際的流星雨那樣,赤紅的河流在群星間濺起浪花。
熔化的金和艦甲的銀色碎屑交織出反光,比遙遠的恒星還要明亮,閃爍不定。不明所以的人覺得這畫面過于美麗,實際上目之所及的一切皆是死亡的近義詞。
這和人類首次奔襲蟲巢的場景何其相似。
踏着海浪般密密麻麻的蟲群,強行撕開王巢一角,斬下最重要的那顆頭顱。
薩克帝手底下的灰翅族群傾巢出動,第一次被摘下了限制的嘴套。
在敵方一片混亂不及重整隊伍的時候,這片飛蛾已經解散陣型,從原本的堅定防禦,轉而瘋狂撲入戰場。
以克裡曼為首的武裝種殺瘋了。
被炸了三架僚機的仇恨足以将這本就好鬥的隊伍拖入集體異化狀态,一架接一架碾碎對方的戰艦,掠奪蠶食或者直接擊沉。
小型僚艦死死撕扯住更大體型的護衛艦或者戰艦,七鰓鳗那樣連皮帶肉咬下一大口。
整個戰場瞬間化作絞肉機。
遠遠注視着這場景的銀灰色雌蟲輕聲笑了一下。
“看來薩不需要我們的回援了。”
他說。
“對方還沒有天真到在戰争中固守善良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