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于雌蟲來說不算什麼,它們對氧氣的需求量很低,但對人類來說無疑是死亡的先兆。
因為不放心克拉克而偷偷從戰艦上溜下來的舉動救了亞瑟一命,他剛進入核心交戰區,整個軌道港口和周圍的一切就毫無征兆地爆了個徹底。
停靠的阿爾法戰艦也被炸掉一半。
王蟲巢穴也在崩,但崩的速度沒有那麼快,倒塌的建築把人類壓在下面,他廢了很大的力氣才重新爬出來。
然而外置的氧氣供應設備卻因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而損壞。
運氣更糟一些的灰翅族群大部隊直接被埋了個嚴實,有死有傷,還有一些至今尚在刨土試圖往外爬。
青年站立着調整自己的呼吸狀态,控制自己過快的心跳。
他有深潛經驗,也有使用最原始的循環呼吸器的經驗,越是慌亂越容易加速氧氣的消耗。
退路已斷,敵方壓根沒想讓他們活着離開王蟲巢穴區,為此不惜将自己都當作誘餌的一部分,也要封死撤離的可能性。
他要去找克拉克。
并未抛棄有些破損的頭盔,在這種到處掉渣的環境中,青年将自身安全放在首位。
在他的撫育者發生意外前,他需要保證自己好好地活着。
活着陪在對方身邊。
這場爆炸僅僅是一個開端。
克拉克的戰艦上搭載了時間河港口,所幸阿爾法戰艦還留了一半沒爆。
所有港口都是連通的,王巢和大信息巢的毀滅已經超出控制,但更失控的還在後面,如果沒有外援,後果将遠比眼前所見到的更為恐怖。
最糟糕的可能性是港口坍塌,這東西就像舊時代的核彈,好用是真好用,一旦爆了也真的會要命。
三處疊震的阿卡夏裂隙已經足夠将卡姆蘭化作鬼蜮,承襲了阿卡夏性質、傳輸範圍跨越整個星系的時間河倘若坍塌,大家隻能一起當場升天。
這場風暴波及的範圍将遠不止蟲族的栖息星域。
灰翅族群陷入集體斷聯狀态,他既無法聯系上格拉,也沒辦法向薩尋求幫助。
亞瑟撐着牆壁往前走,全身上下隻剩下一把粒子束槍。
“意外真是不講道理。”
藍色的眼睛彎了彎,他的智腦——人類的信息連接器還在持續發送消息。
如果有任何人,或者任何蟲能夠搭把手,讓處于随時爆炸邊緣的戰艦冷卻下來,簡直是救了所有物種的命。
“快些接通吧。”
藍眼睛的青年第一次感到輕微的難過。
無論蟲還是人,他見過很多努力活下去的個體,但是這種努力能夠被命運仿佛開玩笑似的輕飄飄地抹去。
建築燃燒的溫度蒸發着水分,讓呼吸變得愈發困難。
他和自己的撫育者的身質差異在這一瞬間被殘酷地展現出來,就像薩說的那樣,人很難以自然狀态在蟲族的栖息地存活。
“如果再一次見到他,如果能夠活下來。”
人類想。
“我就告訴他,我喜歡他。”
而整個王蟲巢穴的外部已經陷入了徹底的混亂無序。
在對空防禦網被整個解放、防守軌道完全炸毀的瞬間,蹲守了很久的其它的核心基因族群出現了。
并不是隻有灰翅種會兵分兩路。
它的鄰居也會。
亞王蟲這波最後的發瘋不僅把自己族群的戰鬥部隊埋了一大半在地下,還引來了更多嗜血的投機者。
剛躍遷進入核心區域的薩克帝當場罵了一句粗口。
上輩子見過好幾次的王巢一眼看上去要塌了,以王巢為地基的大信息巢也要塌了,所有可供停靠的駁接軌道全被炸得焦黑一片。
銀灰色雌蟲的那艘阿爾法戰艦外型還挺顯眼,現在也在滋滋冒火花,船身的自我修複速度顯然趕不上内部線路的自爆速度。
從剛才起他已和克裡曼以及格拉斷聯,卻直到現在才終于搞清楚斷聯的原因。
有王八蛋炸了一整個數據庫、信息中樞,和通訊基站,送給所有蟲一份三合一大禮包。
這種操作顯然不可能是克拉克搞出來的,銀灰色的雌蟲再怎麼瘋也知道輕重緩急,更不會拿整個族群去冒險,那就隻能是現任亞王蟲。
他該早一點把克裡沙的腦袋擰下來。
緊接着他就想起來克拉克的飛船上連着時間河。
要死。
不理解危險等級的其它族群還在試圖将薩克帝的戰艦轟碎,排除這突然闖進戰場的小幹擾,但他已經顧不上這些了,徑直沖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徹底爆掉的高危炸彈。
大量蟲群咬在核心種的後面,攔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灰翅族群的飛船。
一大群倒黴玩意兒終于沖進強大的鄰居家裡,快樂得發了瘋,幾乎抱着搶搶搶所有都别放過的心态蠶食一切。
薩克帝被糾纏拖慢了速度,和搭設了時間河的戰艦殘骸之間始終差着一點距離。
無論如何他不能讓對方爆了。
核心種幾乎是放棄了所有防禦回擊手段,試圖硬闖過去。
然而下一秒,龐大的陰影籠罩了一切。
王蟲巢穴的正上方,裂開了一道巨大黝深的狹長縫隙。
這形似阿卡夏裂隙的缺口還在不斷擴大,直到幾乎覆蓋了三分之一個王巢。
并非常規制式的時間河通路,更像是在宇宙間硬撕出來的一條傷口。
深紅而鋒利的外甲緩慢自深淵中探出一隅,在尚未展現出全貌之前,便已經将力場籠罩在了瀕臨破碎的大信息巢和阿爾法戰艦之上。
柔和的靜止場兜住不斷碎裂的部分。
同一時間,極寒的冷卻劑迅速鋪遍隻剩一半的戰艦、将那随時會炸開的殘骸瞬息封存。
所有蟲都停滞住了動作。
它們看着那降臨在王蟲巢穴上的猩紅巨物。
核心種的手幾乎将戰艦的操縱屏捏碎,目光無法移開分毫。
他從未想到會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與對方重逢。
先于理性,他已無意識地喃喃出聲。
“紅太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