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克裡沙嘎了,灰翅族群再度擰成一股,正是需要通過掠奪來補充之前消耗的資源的時候,要多兇殘有多兇殘,它們追着那兩家曾經集體打秋風的倒黴蛋,仿佛追着什麼十全大補藥那樣猛啃。
以戰養戰的習性之下,倒黴的隻有戰敗的那一方。
敵方在第四象限區的栖息地縮水了一多半。
可以預見,一旦徹底拿下第四象限區,如此不講武德的做法将在剩下所有的核心基因族群中引起軒然大波。
這個物種在分裂并采用新的社會架構後,本來就遠遠算不上穩定。突然間異軍突起冒出來這麼一個庫庫猛吃、咣咣猛揍的悍匪團體,其餘的蟲隻會感受到威脅。
三對七,勝算還不夠大。
真正讓薩克帝決定把話攤開了說的另一原因,是不久前鳌種和閃紋種剛剛發來通訊。
這兩支族群試探性地遞出合作意向,繞着圈子試圖弄明白灰翅膀們究竟想瘋到哪一步。
王蟲時期,閃紋種一向因為優異的拟态和僞裝外表,擔負着警戒、哨衛和收集信息的職能。
而黑色雌蟲則是真心眼饞鳌種——這個種群極度擅長建築工事,他在能源星的所有舊房翻新、生産線建立、地下空間開鑿,幾乎都由那幾隻偶然流落到Ja的鳌種帶隊負責。
當初他手底下的雌蟲隻會最基本最原始的工事類型,但是對于新知識學得很快。
相比之下,掌握着技術密鑰的直系們究竟能做到哪一步,光是想想都會讓薩克帝笑出聲,好像有一大堆鋼鐵堡壘正沖他招手。
他自動在腦子裡給對方安排好了幾十個大循環的工作量。
蟲群曾在另一個他的手中四分五裂,現在他想把這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用自己的手重新揉成一團。
怎麼看這都是個合理的訴求。
可能是他殷勤的表情太過于虛僞,銀灰色的雌蟲端詳了他半晌。
“你可真貪啊。”
對方真心實意地感歎道。
“但是你不和羅克珊談談嗎。”
淺灰色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掃了核心種一眼,有所指地詢問。
“從亞王蟲的角度出發,我不會拒絕明顯對自己族群有利的合作邀請。但對于羅克珊來說,這并非什麼能夠快樂接受的事情吧。”
“你現在滿臉都寫着野心和渴望,我以為你會更注重伴侶的感受。”
薩克帝:“???”
他緩緩地打出三個問号,沒搞明白對方在說什麼。
“你指什麼?”
他問道。
結果克拉克更長時間地打量了他一陣子,溫和的表情中帶着一些了然。
“他沒有和你說。”
高位種語氣笃定,雙手的指尖搭在一起。
“他不曾完整地向你提及自己的兄弟和親眷,所以你才連對方的族群都不甚了解。”
“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想我曾經說過,在我所了解的高等種群中,隻有一個族群的後代裡出現了帶有基因缺陷的雄蟲。”
“因此我才能夠喊出那隻被遺棄的雄蟲的名字。”
雌蟲流露出一點嘲諷的情緒。
“當然,這種做法在我看來十分荒唐……倘若撫育者可以輕易舍棄、扼殺自己的幼崽,隻能說明它們目光短淺且生性怯懦,完全缺乏應對風險的容錯率。”
“所以我和閃紋種沒什麼深刻的交情。”
這是屬于真正強大的直系高位種的傲慢。
與生俱來,飽含輕蔑。
“它們很愚蠢。”
薩克帝徹底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當格拉述說自己的過去時,總是陷入一種憂郁的狀态。盡管雄蟲很好地掩飾異樣,他還是能夠感覺到被遺棄的經曆成為了他的伴侶心中一根難以拔除的刺,時至今日仍會流出血來。
也正是因此,他從不誘導格拉明确地談論将他抛在卡姆蘭、毫無留戀地離去的混蛋族群。
那幾乎是雄蟲從一種苦難跌入另一種苦難的開端。
在寂靜空曠的星球獨自度過漫長的時間,然後又被抓到劫掠船上,這一切都是因為對方的撫育者冷漠且完全符合蟲族的天性。
然而并不是每隻蟲都會遺棄自己的後代。
卡塔在失去自己的蟲崽後,以生命為代價救下了肖。
短翅種們幾乎被喀特拉咬死,卻仍在第一時間俯下身體請求他救救還活着的亞成年雄蟲。
克拉克沒來得及救下伴侶和幼蟲,但是堅持将身為人類的亞瑟撫養長大。
白化特征和基因缺陷并非格拉的錯誤。
對方隻是運氣有些不太好,抽中了命運所準備的下下簽,然後又出生在了那樣一個族群裡。
“收一收你的情緒。”
對面的亞王蟲再度開口:“雖然你将自己的表情控制得很好,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的異化特征顯現出來了。”
兩雙金色的眼睛随着聲音望過去,薩克帝沖銀灰色的高位種笑了一下。
“抱歉,還不太習慣身體管理,異化狀态有時候和我們的尾巴一樣,有自己的想法。”
那是一個客氣的笑容,瞳孔卻縱向拉長,如同細細的豎紋。
“我會和羅克珊談談。”
他站起身,自始至終表情都十分平靜。
“請給我一點時間。”
薩克帝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