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與所有的雄蟲是他的親眷,他是他們的蟲崽,為了保護族群而生。
由最善鬥種族的武裝種領隊親自教導,在分裂戰的掃尾戰場上滾過許多遍,野蠻兇殘的性格讓他一腳踏入雌蟲的專屬領域,并且不管不顧地一路走到底。
将炮口指向那些到處亂竄的牛虻,低等種雄蟲的注意力集中在高炮瞄準具上,開始調整距離高角和類似于航路速度裝定機構的部分。
仿佛天真殘忍、蔑視死亡與痛苦的孩童抓住了無力飛動的昆蟲。恩扣動發射裝置,在巨大的聲響中吐出了輕輕的判詞。
“落下。”
遠離大信息巢的另一側,深灰色的武裝種領隊分撥出一大批直系下屬。
“去維護地表治安,殺掉所有突破封鎖的家夥。”
整個身軀進入深度異化狀态,克裡曼大步邁向升降軌,直接奔赴駁接軌道處:“優先保護雄蟲和幼蟲,允許他們進入防禦設施避難……其他族群的歸順者也一并納入保護範圍。”
“留守成員太少了,而且我們的設施不夠——”
随行的灰翅一邊瘋狂将指令同步發送出去,一邊忍不住辯解。
然後他一頭撞上了自己長官的後背。
“那就把年輕力壯的雌蟲扔出去。”
深灰色的瞳孔已經拉長成豎瞳,克裡曼面無表情地看向做出質疑的部下:“你要告訴我,一些有能力戰鬥的雌蟲要擠在狹小的防禦設施内,同瘦弱的雄性和幼蟲搶奪生存空間……我不記得灰翅族群的成員無能至此。”
“我們從厮殺中誕生,在厮殺中死去,從不畏懼任何鏖鬥紛争。”
“我就是問問。”
這隻貼臉被怼的灰翅,是跟随着薩克帝掃蕩了闊翅種核心星域、遞上那枚倒黴的燃燒槍、并且提議“我們可以把對方的亞王蟲揍到爬不起來,然後讓薩去砍腦袋”的家夥,年輕且思維靈活,嘟嘟囔囔的同時已經将所有安排布置下去。
“你現在說話既像我們的亞王蟲,又有點像薩。”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但還是被距離過近的克裡曼聽得一清二楚。
“雙倍的可怕……”
武裝種領隊:“……”
是惡評。前一半尚未來得及令感到蟲喜悅,後一半便令蟲當場自閉。
“不必跟随我,我去處理外面的艦隊。”
緊繃着冷酷的蟲設,深灰色的雌蟲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年輕且跳脫的部下。
“你可以并入支援地面的部隊。”
片刻前巢穴區被轟炸、污染的狀況已經同步到克裡曼的信息連接器上。
那些以往不太被關注的奔逃、呼喊、慘叫的景象突然變得刺目起來,但是作為管轄全體武裝種的負責者,他注定無法擅離職守、投入救援。
一旦整枚防禦網被撕開,等待所有蟲的将是一顆徹底化作血海的栖息星球,他要将所有的紛争攔截在近地軌道之外。
“……盡可能地多保護一些……雄蟲。巢穴區的那些,以及大信息巢的使用者。”
他甚至無法具體表達出偏頗的關心、指名道姓地命令屬下對自己相熟的蟲給與單獨的特殊對待。
在工作中混入私情是幾個小循環之前他可能會選擇的做法,輕易地擡擡手把認識的蟲籠罩在翅翼之下再容易不過。
但現在他無法那麼做了。
當權力被制約、主動套上嘴套,最先随之而來的,是不适與痛苦。
這是做出讓渡、銷毀部分自由的代價。
“立刻擊落所有突入星球大氣層的輕型艦,你挑選需要的蟲,不計代價地将他們打下來。”
就像是作為命運的編織者一樣,随手挑選出幾個偏愛對象加以保護的自大做法,令他吃到一嘴的苦味。
他所能做的,隻有從源頭掐斷這接踵而至的災厄。
身後是一整片栖息地,無法再後退一步。
然而就在武裝種領隊即将邁向升降軌的前一秒,遙遠的火光乍現。
仿佛赤色的流星撕裂天際,自下而上,将盤旋在巢穴區上空的敵方小型突擊艇貫穿。
高射重狙的射擊時,連帶産生了近兩噸的後坐力,炮身震動。
宛如鮮活的觸須包裹住碎裂的艦艇,在空中炸開一朵盛放的血肉之花,将所有來不及降落地表的爆炸和污染吞噬殆盡。
明豔的絨絲從天空一直垂落地面,仿佛拖曳出長尾的積雨雲。
低等種雄蟲牢牢扣住重炮,騎跨在爆裂的鋼鐵巨獸上,流着和他的親眷、他的訓練者、他的同源兄弟如出一轍的野蠻血液,撕碎敵人的身軀。
像是吹破了一個小小的氣泡。
“砰!”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