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灰的眸子中呈現出一種柔和的威脅,連笑容都仿佛淬上了刀。
“你不會在這種時候開溜吧?對吧?”
對方的指尖搭在一起,銀灰的蟲翼垂落,連說話都換成了千回百轉的晦澀語言。
“我想在談判沒結束之前,應該沒有蟲會做出不明智的決定,将帶薪休假說得義正嚴辭。”
“否則我真的要見識一下,什麼樣的蟲才會如此缺乏群體意識,連最基礎的責任心都絲毫不具備。”
薩克帝:“……”
兄弟你笑得好吓人。
工作使人發瘋是這個宇宙間亘古不變的真理。
強大如克拉克也差不多要被工作給逼急了眼。
互相暴露本性的好兄弟是不需要遮遮掩掩、維持表面客氣的,要死一起死才是真實的友誼。
“我确實需要跑一趟卡姆蘭。”
回到巢穴的核心種一邊幫伴侶敲異獸鉗子,一邊感歎命運的無常。
“但是現在離開,克拉克會拔了我的頭。”
同樣收工不久的格拉笑出聲。
眼下他不僅負責巢體的運行與管理,還有着手闊翅種與足肢種所有剩餘雄蟲、幼蟲的收編事宜,就繁忙程度而言不亞于自己那跑來跑去的伴侶。
“再等一等。”
他說。
“等到渡過這段時間,我同你一起去。”
一些剛劃入版圖的星球,需要建立新的制度,也需要調遣隸屬于灰翅族群的蟲進行管理。
格拉實在分身乏術,但是可遇不可求的時機絕對不能放過。
輕言放棄等同于将權力拱手相讓,這是最好的讓雄蟲一并加入管理事務的時機,新秩序徹底建立前的黎明期混亂而寬容。
于是他同所有在大信息巢工作的雄蟲以及克裡曼開了個會。
“單獨的雄性前往陌生星球太過危險,但是對于那些原住民的雄蟲而言,理解情況的同類更能夠起到安撫作用,一點你已經理解。”
看向面無表情坐得筆直的武裝種領隊,格拉輕聲說明。
“所以我想知道,你那邊是否有餘裕抽調出少量灰翅進行支援。”
“我必須進行确認。”
沉思一瞬,工作狀态下的雌蟲已經不再愣頭愣腦不管不顧,開始變得穩定而具有把控全局的能力。
“将你需要的具體數量告訴我,我來安排。”
“謝謝。”
笑着緻以謝意,白色的蟲轉而看向其他好奇且緊張的雄性。
“我還需要四名雄蟲前往收編星球,處理一些安置方面的工作。闊翅族群和足肢族群遺留下大量缺乏戰鬥力的雄蟲和幼蟲,确保他們能夠活下去是我們的任務之一。”
“對此我列舉了一些……”
“我可以去、去?”
一旁響起的細小聲音令大信息巢的主導者打住了接下來的話語。
當他擡頭望去,一隻偏細瘦的蟲正忐忑而膽怯地看過來,并且因為意識到自己不合時宜的發言打斷了進行中的說明而焦慮。
是闊翅種卡拉。
被所有蟲集體注視的感覺令對方驚惶。變得比以前健康許多的蟲下意識地想要躲藏。他往武裝種領隊的身後蜷了蜷,不安地拍打着尾巴。
但即便如此,卡拉仍舊結結巴巴地努力說着稀爛的通用語。
“我想回故、故鄉……幫忙。”
沒什麼自信的雄蟲在語言上更加謹慎,由“可以”變成了“想”。仿佛自己都覺得這想法好笑似的,卡拉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就顯得垂頭喪氣的,佝偻着身體坐在那裡。
他的手指緊張地抓着克裡曼的衣角,像是要抓住什麼可以支撐住自身的東西,下一秒就試圖縮回殼中。
“我想幫……幫助……”
在他被巨大的無力感擊垮前,格拉抱住了這隻瑟縮着進行嘗試的蟲。
“好呀。”
白化種抱着第一次在公開場合大膽做出發言的同伴,細長的鱗尾同對方貼貼在一處。
他的雙臂輕輕地環繞住不再瘦得硌手,比之前結實了一圈的蟲,安撫一般拍着對方的後背。
他通過後天的經曆知曉了何為溫柔的對待,并以同樣的方式對待自己的朋友。
“謝謝你願意站出來,也謝謝你願意幫助大家。”
格拉笑着說,他摸摸對方的頭。經驗告訴他每一隻蟲都會喜歡溫和的鼓勵與觸碰。
“我很高興聽到你的話語。”
瘦瘦的雄蟲在他的懷中靜止一小會,然後慢慢地止息了細簌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