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批進行任務交接的戰艦離開了灰翅族群的栖息星域,這一次它們攜帶着大批雄蟲,前往新的星球進行安置工作。
肖在離開前默不作聲的抱着格拉貼貼了很久,被抱住的一方輕輕地拍一拍他的後背。
“如果害怕可以留下。”
白色的蟲說,他在分配工作的時候會一并考慮到任務接受者的心情,不想将超出承受能力的高壓安置在朋友的肩膀之上。
“我沒有害怕。”
搖了搖頭,淺棕的中等種笑了。
當他仰起臉,雙眼亮晶晶的。
“我隻是高興。”
“非常非常的高興。”
失去翅翼的短翅種輕輕地嗡鳴:“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變得這麼厲害,前往陌生的星球,幫助那些和我一樣的同伴。”
“這是曾經的我無法夢到的未來。”
“與以前相比,我們現在很好很好。”
闊翅族群的其餘三隻蟲也同卡拉一起出發,他們互相照應。
所有雄蟲在臨行前,都緊張而羞怯地同大信息巢的管理者揮揮手,然後以工作者的身份登上飛船。
曾經他們以商品的身份無數次被安置在貨艙或者娛樂巢穴。
眼下他們要向着還在痛苦掙紮的同類伸出手去、将那些尚且無法獲得“活着的生物”這一資格的雄蟲給拉出泥沼。
駁接軌道處目視着送别場景的武裝種領隊站在稍遠的地方,同格拉做出保證。
“灰翅會保護他們不受到傷害。”
他深灰有力的鱗尾在身後小幅度搖晃:“我的部下們一向優秀,能夠很好地完成任務。”
“非常感謝你的幫助。”
大信息巢的主導者笑着同對方碰了碰尾巴。克裡曼本能地想要炸鱗,但是出于某些難以形容的感情和脫敏治療的訓練,他克制住了這種沖動。
注意到這一點的格拉沒有說話,也并未調侃。對方的成長速度非常快,不再像個愣頭青一樣以冷酷掩埋不成熟的心态,不再以野蠻和暴力去對待自己所未知的事物,一碰就炸的無所适從逐漸被沉穩所取代。
“這沒什麼。”
臉上沒什麼表情的武裝種咳了一聲,尾巴搖晃的幅度變得更大一些,高冷蟲設絲毫不崩。
“走吧,你同亞瑟約了開會,我要同那個人類進一步确認前往卡姆蘭的安排。”
一碼歸一碼,時至今日克裡曼仍舊不太喜歡藍眼睛的人類。
對方很強,也确實将灰翅族群的亞王蟲從瀕臨解體的舊王巢救了出來,但就是哪裡不太對。
他在戰場上極其敏銳、在感情上一向不太靈光的直覺隐隐示警,但鋼鐵直蟲打破腦袋也沒想明白真正的問題出在哪裡。
最後他覺得可能是對方分去了克拉克的一大部分注意,對于蟲而言親眷一向是需要搶奪争取的資源,所以才會令自己感到不爽。
好合理的解釋。
“您看了我很久,是我的臉上有什麼嗎?”
提出疑問的青年直面坐在桌子另一邊的武裝種領隊,始終帶着溫和的笑意。
亞瑟的心情肉眼可見地好,和一般情況下禮貌而客氣的笑不同,這個笑容帶着真心實意的快樂成分。
這令深灰色雌蟲的不安值瞬間提升。
距離太過遙遠無法以精神力吃瓜的雄蟲,則若有所思地掃了朋友一眼。
不對勁。
一定發生了什麼新的狀況。
但所有閑聊的興緻都暫時要為正事讓道。同閃紋種、鳌種的拉鋸會議本身就足夠頭痛,現在疊上一份和人類的談判,雙開的難度瞬間翻倍。
在此之外,格拉還有一點相當在意的事情。
大信息巢完全啟動時,他浏覽了太多難以閱讀的數據,其中有一份深深地印入腦海無法釋懷,也令他産生了某種新的猜想。
那些鮮紅的“失敗”提示,人類基因013和污染序列物的字符,昭示着他已窺見近似于直覺的命運。
“亞瑟,我需要你的幫助。”
“說吧。”
青年非常直率,在面對朋友時回以坦誠:“有什麼我可以幫上忙的?”
在猶豫了片刻之後,雄蟲輕聲說出自己的猜測。
“我想,所有殘存的模型間,是否會自主進行數據交換……”
在這個問題上,克裡曼是一竅不通的外行,于是他和人類的聊天變成了天方夜譚加密語言,而聽到這一結論的青年也将身體坐直,露出專注的神情。
“我是指,非連通狀态下的,小量的數據交換。”
慢慢地進行補充說明,格拉試圖将直覺一類的東西解釋清楚。
“在很久之前,當我嘗試着解鎖大信息巢權限的時候,我曾閱讀到大量難以解釋來源的文件——它存儲着人類的信息,毫無規律,小說、曆史、詩歌、藝術……就像是順着裂隙,從一處水窪擴散到另一處水窪的不同顔料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