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舊友間的叙話看似輕松,然而事實上,從伊芙琳透露口風讓薩克帝籌備高層會談,到一切真的全部敲定,過去了将近半個大循環的時間。
此次談判事關重大,将徹底影響到兩個種族未來的關系走向,無論如何謹慎都不為過。
更何況中間還夾着滞留在卡姆蘭的聯邦遺民。
而在解決這一遺留問題時,現任皇帝确實做到了誠意充足且細緻。
書記官本人三次親赴卡姆蘭,同居住在那裡的人類進行交涉……或者說商談。在長達二十年的與世隔絕後,這片星域再一次得到帝國的承認,漂浮在宇宙中的幽靈群落獲得了一個可以自由往來于其它星球的合法身份。
事實上,最初的接觸過程中,大部分留守駐軍對帝國的官員表現出相對的厭惡與抗拒。
他們出身于聯邦,安穩的生活終結于帝國崛起的那一刻,太多失去的親人和朋友像是舊日的幽靈,将還活着的人們扯回陰影之中。
亞瑟不得不從中斡旋。灰翅族群常年供應維持卡姆蘭一切設施和殘存模型所需要的能源石,甚至包括最高規格的星核能源,令他的話語占據着相當重的分量。
而克萊因也是一個富有耐心的人,并不會因為受到冷待而表現得被冒犯。
長時間作為兩任帝王的左右手,他處理過太多棘手的大臣,曾經一闆一眼的男人在不動聲色化解刺頭的技術上獲得了長足的長進。
書記官的頭發微微斑白,令他比實際年齡看起來更加穩重。
或許是那片星域牽扯到太過過去的故事,他拒絕了所有派遣其他外交官的提議,每一次都親自前往群星的墳場。
“你們仍享有獨立的自治權,我們尊重卡姆蘭的現行制度。”
“但是帝國需要提供一個讓你們能夠随時回歸的地方。”
等到所有事情差不多處理完畢,克萊因終于有心情坐下來同談判的另一方喝喝茶。
在小半年的時間中,他幾乎都在同這名叫亞瑟·克拉克的年輕人打交道,初次見面時他驚訝于剛剛摸到二十歲邊緣的青年便隐隐展現出領導者的氣質,說話做事在大多數時候滴水不漏。
“如果您願意在帝國任職就好了。”
男人真心實意地感歎,并不因談話對象的年齡不到自己的一半而輕視對方:“我可不希望我們之後在談判桌上再次見面。”
紅太歲當初帶回的報告簡略囊括了這名青年的信息,對方有一名核心基因族群出身的亞王蟲養父,同時肩負聯邦遺民的身份,精通數種語言,就像是被狼群養大的羅馬城的締造者那樣,實在是可遇不可求的好苗子,也是其他人無法複刻的奇迹本身。
“我想這個可能性很小。我們在不遠的将來,應該會又一次地分坐于談判桌兩側。”
年輕人溫和的藍眼睛帶着些遺憾的神情。
“您看,為了熄滅群星墓場恒久燃燒的怒火、讓帝國将人類與蟲族的貿易區設立在卡姆蘭,我們都付出了努力。”
“所以下一次,我将不得不代替我的伴侶,為貿易區和灰翅族群争取一份相對可觀的利益。”
克萊因:“???”
老古闆書記官愣了一下,還以為對方指的是卡姆蘭駐軍中的某人,端着面前的茶杯攪動尚未融化的方糖:“您有的伴侶?抱歉我對此一無所知,之後有機會請允許我登門拜訪。”
“您不用為此道歉。”
察覺到對方不太喜歡茶水中的澀味,青年将放置着糖塊與奶的托碟往對方面前推了推,以一種令人感到舒适的寬松氣氛開玩笑:“也不用拘謹,我們隻是聊聊天,不必在這種時刻也遵循着過分嚴格的社交禮節。”
“至于我的伴侶……”那雙湖水藍的眼睛帶着笑意眨了眨:“下一次您會見到的,到時候我一定向您介紹。”
“我很期待。”
真心實意的正經男人,此刻還不知道在未來将會受到怎樣的驚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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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隻是追求伴侶,不是丢失了腦子!”
還沒走進巢穴大廳就聽見武裝種領隊的怒吼,令薩克帝挑挑眉。
“你在想什麼?!夜晚趴在雄性的牆頭上把對方吓得半死,然後引來了街道上的巡查隊,我收到巡查部門通知的時候簡直難以置信!”
克裡曼被氣得嘶嘶叫,尾巴劈裡啪啦來回甩動,抽出梆梆的聲響。
被訓斥的另一隻武裝種看上去弱小可憐又無助,健壯的身軀面對更上位的雌蟲時縮小了一圈。
黑色的核心種一眼認出,挨罵的是曾經在足肢種的安貢預警地下結構改變的年輕灰翅,雙方都算是老熟人……老熟蟲。
“我是想、想給他一個驚、驚喜。”
結結巴巴地分辯,剛成年不久的雌蟲尾巴都貼腿了:“我以為提前換值回到栖息地,比原定告訴他的時間更早一天,可以突然出現讓他開心一下。我還準備了禮物……我問了薩雄蟲喜歡哪些東西,有認真學、學習,不是騷擾!”
最後一句話被中氣十足地喊出來,看得出對面确實鼓起了十二分的勇氣,震得核心種腦袋瓜子嗡嗡作響。
“……”
莫名其妙的回旋镖紮到自己頭上,薩克帝開始反思這也能中槍。
随即他想起來,風風火火的年輕灰翅确實有一陣子纏着自己,羞羞答答地詢問如何讨伴侶歡心。
他和格拉的感情穩定,令身邊這圈正值盛年期的寡王群體或多或少地産生了些羨慕的情緒,間接導緻武裝種的脫單速度在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