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知意蹙眉問:“有說是什麼事嗎?”
商黎聳聳肩,說:“來送魚湯。”
自小方貴妃就不時讓小廚房煲湯給南知意喝,他知道湯裡面被動了手腳,但也沒法不喝。本來南知意以為裡面放的會是慢性毒藥什麼的,可一直到現在南知意的身體都非常健康,連病都很少生,倒是他的樣貌慢慢變得同上一世不一樣了。
若真是如此,那些湯也沒什麼不能喝的。
南知意讓宮人把食盒送了進來,最近半年,方貴妃已經不用人盯着他喝湯了,大概是該喝的已經喝的差不多了。
打開食盒,商黎把魚湯端出來擺在小案上,魚湯色如白乳,肥而不膩,鮮香漫延,萦繞鼻尖。
南知意拿着瓷勺,漫不經心地攪了攪。
“哥,你怎麼沒叫我。”這時楠江披着外袍走了出來,看到案上的湯碗,眼前一亮,“這是我的甜湯嗎?”
楠江熟練地撲到南知意懷裡,伸手就去端碗。
“這不是給你的。”南知意把楠江伸出去的手打了回去,他這次沒怎麼收力,楠江的手背都被打紅了一片。
楠江看着自己手背,又仰頭看了看南知意,眼底滿是驚訝。他沒想過南知意會拒絕他。
南知意心頭一跳,剛要說話,楠江就從南知意懷裡爬出來,坐到一邊的榻上,盯着自己的鞋尖。
南知意隻好把魚湯放在一邊,先去哄楠江:“對不起,哥錯了,疼不疼?”
楠江晃着腳尖說:“沒有,你剛剛也沒怎麼用力。”
手上那點疼其實無所謂,楠江隻是心裡有點不舒服。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南知意幾乎把楠江捧在手心裡寵,這讓楠江在他面前越來越放肆,完全忘記了分寸。
魚湯這件事提醒了楠江,他已經越界太多了。他們不是真正的兄弟,就朋友的标準而言,自己也不合格。每天都吃南知意的,用南知意的,要南知意幫他各種各樣的忙,還總黏着南知意,鬧小脾氣要南知意來哄自己。
朋友至少要能幫上對方,而楠江回憶過去,發現自己不是在給南知意添麻煩,就是在添麻煩的路上。
南知意教楠江讀書識字,替楠江僞造身份,盡力滿足楠江的所有需求,還打算請大師教楠江繪畫。楠江給南知意的就隻有幾副畫的不怎麼好的畫,他能給的也隻有這些。
他好像沒資格做南知意的朋友。偶然從天上砸下的陷餅中擡起頭,楠江對比兩人之間的差距,越想越難過。
一隻手摸上楠江的發頂,南知意揉着他的頭問:“怎麼難過成這樣,要實在氣不過,你打回來好不好?”
楠江隻是搖頭。
商黎想到了什麼,沖南知意使了個眼神。
南知意坐到榻邊的腳踏上,仰頭盯着楠江的臉,說:“楠江,你剛剛都想了些什麼?”
“沒什麼,”楠江說,“湯要冷了,你快些喝吧。”
“魚湯是我母妃送來的,裡面放了參,不适合你喝。”南知意說,“我解釋完了,到你了。”
楠江歪頭說:“解釋什麼?”
南知意溫柔地笑着說:“解釋一下,為何我弟弟突然變得這麼客氣。你的小腦瓜裡現在都裝了些什麼?”
“……”楠江撚了撚手指,不好意思地偷眼看了看商黎。
商黎微一揚眉,懂事地退了出去。楠江幾番猶豫,才低聲把自己的想法和南知意說了。
“我以後會努力成為大畫師的,給你畫好多好多值錢的畫。”楠江滿臉認真地說,“我會努力報答你的。”
“你是傻子嗎。”南知意憋不住笑了,他探手捏了捏楠江的臉頰,笑得有些寵溺,“你都叫我哥了,哥哥對弟弟好需要什麼報答。”
楠江眼前一亮,小鳥一樣悄悄探出了自己的爪子,說:“我真的是你弟弟了嗎?同南昭一樣的弟弟?”
花瓶中插着新鮮的梅枝,暗香浮動,安神香的氣味還未散盡,兩者與南知意身上的松香混在一起,是楠江聞過最好聞、最能讓他感到安心的氣味。
“與南昭還是有點區别的,”南知意不緊不慢,“至少我不會對那小子事事負責,亦不會養他一輩子。”
“楠江,你不必感到害怕和不安,這都是你該有的。”
你本就該住最好的房子,吃最好的食物,擁有天底下最好的老師,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所有的所有,我都會盡力給你。
南知意起身将楠江擁入懷,隔着衣裳,一下下地撫着他略顯單薄的背脊,說:“别怕,哥永遠會護着你。”
楠江墜入成噸砸下的美夢中,在南知意懷中尋着熟悉的位置,将臉埋進去。圓潤的耳垂紅得如天邊雲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