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

小河村。

徐家小男兒的娘子今日臨盆，徐家老太爺還吩咐老婆子破例給産婦煮一碗雞蛋水，這在往日徐家女人可是不配吃上這麼好的東西，還是看那個女人今日可能給徐家誕下一名男孫才獎勵她的。

雞蛋水煮出來了，香味飄鼻，旁邊幾個骨瘦如柴的徐家小孩吸吸鼻子，饞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去，去！”徐家老太把兩個年長一點的女孩趕走，然後盛一碗給兩個徐家男孫一起喝，至于徐家的女孫？這種東西她們大人都吃不到，幾個丫頭怎麼配吃。

果然，徐家女孫們失望地低下頭，不過這種情況在徐家，在這個村子，甚至在整個荊州都是再正常不過的，她們能夠不像那些一生下看到是女嬰就扔掉的情況相比，已經幸運太多了。

“哇——”随着一聲響亮哭啼，讓徐家人倍感關心的孩子終于生了下來，徐家小男兒松了口氣，不過就聽到裡面的接生婆驚慌失措地大叫：“不好了！小娘子開始大出血了！”

接生婆給村裡接生的女人沒有千百也有八十，這種情況也見多了，一般是女人太早生育，更準确的說是太早嫁人，如果女人有幸嫁入一家比較闊綽又待她不錯的夫家，那麼女人的身體會養得比較好，但整個小河村條件不錯的家庭才有幾戶？

就是村長家的女人，村長的女人也要整日下地幹活操持一大家子呢。

徐家上下有十幾口人，一同生活在簡陋的茅屋裡，條件可想而知。

像那種命不好的，死在難産日多了去了，徐家這個還能把孩子生下來，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徐家人聽到臉色一變，徐老太爺問出最關心的問題：“是個男娃女娃？”

什麼産婦出血，可能會死這種事和他沒關系，他關心的是他的男孫。

這個想法不止是他，徐家老太，以及其餘大人皆是這般想的。剩下的小孩可能不懂，又或多或少在這家裡明白了什麼。

接生婆聲音一頓，半晌惋惜聲傳來：“是個女娃。”

“呔！”徐老太爺沒出聲，徐老太就站起身，把那碗雞蛋水收了起來，早知是生的女娃，就不白瞎她力氣了！

徐老太爺也失望地跺跺腳，然後回自己那屋去了，剩下的事，不用多說。

接生婆把孩子抱出來，想給孩子父親看，徐家小男兒眼皮抽了抽，猶豫地看向母親，徐老太大步向前一邁，接過嬰孩，自己親眼過目：“真是個沒把的。”

當然了，如果是男娃，接生婆早就興高采烈地向徐家人宣布了，如果接生的是男娃，大方點的家裡都會給賞，如果是女娃就沒有，久而久之，接生婆們也覺得接生女娃晦氣了。

“娘，這……”女娃的親父猶豫不決，他的第一個孩子，他也想抱抱看，說着希翼地望着徐老太。

徐老太皺起眉，語氣滄桑：“兒啊，咱家條件你是知道的，若這胎是男娃，怎麼也會把他拉扯長大，是個女娃的話……”

“就沒辦法了。”

徐老太爺和徐老太早就商量過了，這種事在小河村并不稀奇。

徐小男兒臉色一變：“沒辦法是什麼意思？”

徐老太把孩子給他抱了一下，兩下，三下，然後狠心地把孩子抽出，頭也不回地離開徐家。

“娘！”

這頭，接生婆方才一看徐家氣氛就知道那嬰兒是什麼下場了，不就是女嬰必死麼？

也是，這種家庭，即使活下來，就同那兩個骨瘦如柴的徐家女孫，徐家人養着她們，隻是因為年長養個兩三年就能幫家裡幹活，再随便養個幾年就能嫁出去拿一筆聘禮錢，這年頭女子十三四歲即可嫁人，若有心再狠點的，十歲就能送出去了。

徐家事和她無關，她見多了，而且她自己的女兒當年也是被婆婆扔到河裡溺死的，接生婆心情無波無瀾，隻是這剛生完孩子的女人……好像有點麻煩。死又沒死掉，即使活下來身體也大不如從前了。

想必她一定聽到了外面的徐家人怎麼處置她的女兒，不過，她又能怎麼樣呢？現在自己都命懸一線……

可憐，可憐。

她接生婆難道不可憐麼？

……

小河村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此地有一條寬長的河流，村民世代用這河水生活，當然，這條河經過千百年的沉澱，底下亦有許多常人看不見的存在。

不僅如此，小河村的村民信奉這條河有河神存在，不過上一個見到河神的村民已經快要入土了，不過他當時信誓旦旦自己看到了，河神是一個身高八尺，面容蒼白，唇色如血，頭頂兩隻犄角的男人，但是後面凡人越來越難見到他了，不過知道河神會庇佑小河村村民，他們又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