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糊塗了嗎?”紀慕人扭頭看着蕭歲溫,道:“胎記的事,今日才提起,何來‘從未’一說?”
蕭歲溫手還握着紀慕人,他将自己的神力有意轉向紀慕人體内,紀慕人面色無異。
神力隻有神官之體才能承受,凡人觸到,會痛苦難耐,最後被神力吞噬而亡。
神力就像一片海,神官之體就是承載大海的容器,而凡人之體頂多是一隻杯子,被灌入海水隻有兩個下場。
要麼被海水沖擊而裂,要麼被海水淹沒消失不見。
更何況那是蕭歲溫的神力。
就是普通神官都承受不了,莫說凡人。
蕭歲溫掌心之力流的緩慢,他嘴上一笑,道:“是我糊塗了。”
忽地,一股異樣之氣從眼前飄過,蕭歲溫凝神,小聲喊道:“哥哥閉眼!”
紀慕人幾乎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就閉上眼了。
但還是晚了。
紀慕人隻覺手上一空,身旁的人就消失了。
“歲溫?”他喚了兩聲,沒人應他,他悄悄睜開一隻眼,從縫隙中窺見一座樓閣。
紀慕人睜開眼,見樓閣二層木窗處,有人靠坐在那手裡玩一支花。
想必那人就是木神。
于是他将手上的蓋頭蓋在頭上,朝那樓閣走。
腳下樹葉響的清脆,他低頭望着靴子,小心地往前走,沒走幾步,就聽見另一雙靴子也踩在樹葉上。
他頓了一下,又繼續往前,忽地見一隻帶花瓣的櫻枝,抵在自己腹間。
他停住腳步。
紀慕人順着櫻樹枝,看見了那人的手,他手腕處戴着一根紅線,紅線上綁着一枚銅錢。
那人白皙的皮膚襯的紅線似一道血痕,清晰濃烈。
“回來了?”
那人說話聲出奇的好聽,像溪水一樣清冽,又帶着倦怠慵懶,軟綿綿又高高在上。
可這聲音,讓他渾身一顫。
是他的聲音。
紀慕人低着頭,見腹間樹枝上的花被風吹了一地,最後隻剩一根光秃秃的枝丫。
“你何時變的這般無用了。”那人用樹枝尖戳了戳他的腰腹,像是在玩樂,“接着啊,手都舉酸了。”
紀慕人伸手,接過那根樹枝,緊緊捏在手裡。
“我隻告訴你一遍,記住了。”
那人靴子移了幾步,走到紀慕人右邊,道:“小東西日後有大難,你得護着他。究竟是誰要下手,我也不知,但有一個人知道,你得去找他,他叫謝必安,那人尖酸刻薄,不好相與,上次我被他氣的連糖葫蘆都扔了,你可别在幹這樣的事了,畢竟那糖葫蘆是小東西挨了打換來的。”
紀慕人就這麼聽着,連身子都沒動一下。
那人又說:“還有件事,日後你爹爹若是找到你了,你可别說你與小東西在一起。”他頓了頓,不知是不是看見了什麼,忽然道:“好了,去吧,殺了那樹妖,還埋酒村安甯。”
這人說了這麼多莫名其妙的話,紀慕人都沒有問什麼,待那人聲音消失,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氣,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方才不知為何,像有人緊緊扣着他的脖子,讓他無法說話。
“等等,你别走!”紀慕人轉身四處看,但連那座樓閣都一并消失了。
蕭歲溫知道這是幻境,也知道是木神設下的。
“這種雕蟲小技,想困住我?”蕭歲溫感受到木神的邪氣,沖着那邪氣最中心走過去。
邪氣就在一棵樹的樹幹中心,那有一團黑霧盤旋,蕭歲溫對準那團黑霧,正要擡手,一隻手輕輕搭在他肩上。
蕭歲溫沒有立即轉身,幻境中的任何東西都不可信,他也不會看。
他擡手,風起,無數風刀如流火凝聚,他将手對準那黑霧,火刀也跟着調整了方向。
而搭在他肩上的手,慢慢順着他的手臂往下,抓住了他的手腕。
蕭歲溫沒看站在身旁的人,隻是餘光瞥見那人手腕上的一抹紅色,他走了神,眸子移向那隻手。
他瞧見了那根綁着銅錢的紅線。
蕭歲溫瞳孔驟縮,掌心之力瞬時消散,火刀一滅,化作月色光點踩着落葉往下墜。
那光落在身旁之人墨發上,蕭歲溫的眼神随着如夢如幻的碎光移向那人雙眸。
扶櫻笑起來:“小東西,你又長高了。”
蕭歲溫愣在原地,嘴唇在顫。
明知這是幻境,明知眼前是假的,蕭歲溫卻有一瞬信以為真了,他伸出手,觸上扶櫻的瞬間,扶櫻虛影一晃,破成無數櫻瓣向天上飛。
蕭歲溫擡頭,看着櫻瓣帶着金色流光,朝一處聚集,正是那幻境之眼,樹幹正中的黑霧。
蕭歲溫伸手想要抓住什麼,卻聽耳邊傳來紀慕人的聲音:“歲溫,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