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慕人身子往下落了好久,他憋着氣,半睜着眼,看見頭頂蕭歲溫朝他遊來。
蕭歲溫伸出手,還沒抓到紀慕人的時候,水中一個黑影閃過,和蕭歲溫撞在了一起,他眼看着蕭歲溫和那團黑物纏鬥,自己沉沉下墜。
失去意識之前,身體似乎撞到了一個硬物,一陣疼痛後,紀慕人閉上了眼。
四周好像白茫茫一片,白到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感知不到,不知迷茫了多久,聽見耳邊一直有人在叫他。
“扶櫻殿下,扶櫻殿下,你醒醒。”
紀慕人掙紮了好久,才睜開眼,看見一個小童蹲在一旁,用手搖晃自己。
小童見扶櫻睜了眼,笑起來,“太好了!扶櫻殿下,你還活着,你沒有死!”
紀慕人見小童眼睛圓溜溜的,眼尾各有一道橘紅色鯉魚尾,那鯉魚尾一直有水紋在流動,想必是小淵鯉化了人形。
紀慕人坐起身 ,發現自己可以呼吸,這裡沒有水,但是很黑,他勉強笑了笑:“淵鯉,人是沒有這麼容易死的。”
淵鯉抓了抓頭,也跟着笑起來:“對對,扶櫻殿下是三界最強的,怎麼會死呢!”
“我......”
紀慕人低下頭,把想否認的話壓了下去。
“歲溫呢??”他忽然擡起頭,到處找着蕭歲溫的影子。
淵鯉搖搖頭,“我一直追着殿下來的,并沒有看到閻君。”
紀慕人站起身四處查看,遠處似乎有一座宮殿,殿前有一條長階,階旁石柱上支着幾盞昏暗的燭火。
沒想到那河底下居然有這麼大一片地方。
紀慕人拿出還在顫動的木令,木令隐隐散着淡淡的紅光,指向那宮殿之内。
莫非那宮殿内有人。
“淵鯉,我進那宮殿看看,你就在這等着,千萬别亂跑,如果看見歲溫或者城主——”
“不行不行,我要跟着殿下。”淵鯉先他一步跑上前,回過頭,舉起小手晃了晃,那肉肉的小手臂上綁着一顆黑石頭:“閻君交代的,寸步不離,隻要我在殿下身邊,大家就能找到殿下,您就不會丢了。”
紀慕人眼眸從黑石上一掃而過:“大家?大家都是誰?”
“就是——”
淵鯉豎起手指正要數人,右邊忽然竄出一個黑影,撞上淵鯉,直接把人擄走了。
“淵鯉!!”紀慕人眼看黑影像長蛇一樣裹着淵鯉朝宮殿的地方飛去,紀慕人擡腿就追。
追到那宮殿長階處時,跟丢了。
那黑影繞着殘破的石柱飛竄,石柱上昏暗的燭火一晃,黑影就隐入黑暗中。
周圍靜的詭異,燭焰燃燒發出幾聲輕微炸裂,紀慕人每往前走一步,燭心就晃動一下。
他沒再出聲,黑暗中不知隐藏着什麼東西,他明晃晃站在燭光下,成了最顯眼的靶子。
紀慕人以往上哪,身邊總跟着一些下人,盡管那些下人大多各懷鬼胎,心思不純,好歹去到哪都有個人氣,但凡跟着他的下人被支開,他心裡多少都會有些忐忑。
此刻隻身在這詭異又昏暗的地方,心裡竟一點也不害怕,反而十分平靜,他的感官也似乎比以前更敏銳了,總能聽見跟随着他的輕微響動,他的眼神輕飄飄随着那響動遊移。
那東西太快了,連影子都看不到。
紀慕人面上裝作不在意那東西,直直朝着殿内走,離殿門五步之遠,他聞見一股難以形容的臭味,混雜着腐爛和潮氣,一層一層向外飄,紀慕人擡手掩鼻。
殿内漆黑一片,他跨上台階,就察覺到追随他的身影閃到了他身前,而身後也有東西朝他而來,隻不過身後這個更慢一些。
紀慕人眼眸一擡,側身閃躲,肩上忽然伸出一隻手,将他往後拽了幾步。
轟——
身前一尊石像砸來,那力量之大,将地都砸出一個窟窿,裂開的碎石彈在他身上,他擡手擋了一下。
“你想死嗎。”
身後傳來略微稚嫩的聲音,紀慕人一愣,回過頭,見一個少年手裡拿着刀,兇狠又頗帶怨氣的瞧着他。
“你是......”紀慕人想到木令的指引,但低頭一看,手中木令的冷光指引的方向還在殿内。
紀慕人問道:“請問這是什麼地方?”
少年盯着紀慕人,忽然瞳孔驟縮,出掌打在紀慕人肩上,紀慕人反應快,側身讓了。
“你不是人!你也河妖的手下!?”少年弓着背,虎視眈眈。
“河妖?你是說這裡作祟的那東西,是河妖?”
少年愣了愣,又打量了一眼紀慕人手裡的木令,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把紀慕人拽到石柱後的昏暗裡,小聲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這東西不是我的。”紀慕人想了想問說:“你是被河妖抓進來的嗎?”
少年幾句對話就察覺紀慕人沒有惡意,看來的确不是河妖的人,他道:“我叫元錦帆,我是跟着我朋友進來的,這裡很大,也很危險,稍不留神就會迷路,你如果沒有同伴,最好跟着我。”
明明十四五歲的年紀,或許還要更小,元錦帆說話的時候,卻像個大人一樣,他臉上沾了不少血迹,但似乎不是自己的。
“你的朋友呢?”
“不知道,我們被河妖追散了,我也正在找他。”
少年指了指宮殿,道:“那裡面你最好别進去,裡面全是河妖抓來的人,基本上都死了,那就像是河妖的飯碗,你别自投羅網。”
“或許裡面還有活着的人。”紀慕人看着木令的冷光。
蕭歲溫說過,木令指引的是即将要死的人,說明那人還活着,無論如何,他想先把人救出來。
紀慕人順着石柱一側往殿内走,元錦帆上前抓住他的肩,“别去,河妖手下還有很有妖怪,你這樣的......讀書人哪來的膽量進去!你要是被吃了,我是不會管的,我已經勸過你了!”
“讀書人?”紀慕人不知道自己哪裡看起來像是讀書人,輕笑了一聲,“沒事,河妖不敢吃我。”
說完這句話,紀慕人自己也愣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這麼大言不慚的話為何脫口而出,那感覺就好像他理所應當該這麼說,或者他以前一直是這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