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錦帆緊緊皺着眉,果然沒跟上來。
紀慕人将木令揣進懷裡,取下石柱上的一盞燭火,燭火剩的不多,燭光照在手上,暖意一下子上來了,他低下頭,忽然想起蕭歲溫的螢火蟲。
紀慕人擡着燭燈上了台階,站在殿門時差點被熏暈了,他用袖子捂着鼻子,憋着一口氣走了進去。
殿内昏暗,剛擡腳,就踢到了什麼,他彎下腰,伸手将燭燈遞朝前,看見一具趴在地上的屍體,他正好提到了那人的腿,而那人身上,還躺着另一具屍體,他蹙起眉,手慢慢擡高,燭光範圍内全是奇形怪狀的屍體。
而木令指引的光指向更裡面的地方。
就在他猶豫着是不是要踩着屍體進去的時候,一陣風從後勃頸吹過,身後一涼,紀慕人倏地轉身,緊接着,身後又一涼。
那東西太快了。
但他能聽見風過的聲音,他沒再轉身,将後背露給了那東西,就在那東西撲上來時,紀慕人手扶木令,等待時機,忽然就見門口沖進來一個人影,撲撞在自己身上。
這一下來的突然,紀慕人被身後屍體一絆,躺倒在屍體上,還好手裡燭火拿的穩,在唯一的光暈裡,他看見了那個撲過來的怪物。
是一個長着尖牙,人身魚尾的東西,全身似乎滑溜溜的......
那怪物沖的太快,來不及回避,額頭直直插進元錦帆伸過來的匕首裡,怪物發出一聲駭人的嗥叫,而後用力掙紮,身體甩翻了紀慕人手中的燭火。
燭火落在屍體上,猛然竄起一陣火光。
紀慕人翻身躲開,那怪物一甩尾巴消失在黑暗裡。
“糟了!”紀慕人看着大火越竄越高,轉着腦子在想如何滅火。
“快跑!”元錦帆大喊一聲。
紀慕人回過頭,就見鋪天蓋的黑影從殿外湧入,這火光似乎吸引了它們的注意。
可現在往外面跑無疑要和怪物面對面撞上。
一隻怪物張着血盆大口朝元錦帆撞上來,他敏捷揮刀,刺破怪物眼睛,一聲哀嚎,怪物折返,緊接着,四五隻怪物一齊撲向他。
紀慕人抽出木令,奔向元錦帆,木令在他手中産生反應,越來越沉,開始起了變化。
火光中,一道劍影劃過,怪物齊齊發出叫喊,那劍影非常快,每揮一下,就帶出怪物粘稠的血,幾道光影一閃,就唬住了攻過來的怪物,怪物不敢再往前,都在遠處發着低吼。
紀慕人站在原地,手中木令又恢複原樣。
他望着站在元錦帆身前的少年,心裡咯噔一下。
那少年不知道從哪來沖出來的,他轉身朝躺倒的元錦帆伸着手,那些怪物也沒有再攻擊。
慕人清楚的看到,木令的光正正連到那少年身上。
少年将元錦帆拉起來,回頭踏着屍體往裡走,路過紀慕人的時候,低沉着嗓音道:“往裡面走。”
紀慕人懷裡的光,就跟着那少年移動。
那些怪物隔在火光另一頭蠢蠢欲動,有的悄無聲息爬上橫梁,有的順着牆壁往上爬,但似乎都沒有要即刻攻過來的意思。
元錦帆的手似乎被抓傷了,他捂着傷口跟着執劍少年,見紀慕人沒跟上來,又回頭道:“愣着幹嘛,我不會在救你第二次了。”
少年嘴上說着狠話,腳步卻慢了下來,似乎在注意着紀慕人到底有沒有跟上來。
“謝謝你。”紀慕人實在過意不去,快步緊跟上了元錦帆,想看看少年的傷勢。
執劍少年帶着兩人在殿内左繞右繞,最後進了一個暗門,這門開着一半,裡面四四方方空間不大,什麼東西也沒有,隻有中間燃着一堆柴火,應該是少年點的。
元錦帆一進來就屈腿坐在地上,背靠着牆壁,仰頭閉上了眼,口中微微喘氣。
紀慕人跟着朝元錦帆走過去,看着他搭在膝蓋上的手,手背上都是血迹。
那執劍少年放下劍,屈腿跪在地上,從衣擺上撕下一塊布,拉起元錦帆的手,給他包紮。
元錦帆睜開眼,看了那少年一眼,笑着道:“沒事,這點血一會兒就凝了,不用——”
“别說話。”那少年垂着眸子,手上動作很輕。
紀慕人沒有說話,就這麼看着,等那少年包紮好,他站起身,才朝紀慕人看了一眼。少年撇掃過紀慕人的臉,眸光裡有一瞬驚訝,接着目光下移,盯着紀慕人懷裡看。
随後少年轉過身,撿起劍,道:“跟緊我,帶你出去。”
元錦帆擡起頭,驚訝地望着少年背影,手一杵地,碰到傷口,“嘶”了一聲,又問道:“菱菱找到了??你知道往哪出去嗎?”
少年沒說話,往前走的時候,一直盯着紀慕人看。
“我先送你出去再說。”
少年和紀慕人擦身而過的時候,憂郁地垂下眼眸,隻一瞬,那眼神又變得如之前那樣冷厲。
紀慕人能感覺到,少年方才看的是自己懷裡的木令。
可木令指引的光,活人是看不見的。
元錦帆趕緊站起身,匆忙道:“先找到菱菱啊,你進來不就是找你妹妹的嗎!”
他跑到紀慕人身邊時,停了一下,像是怕紀慕人感到不安,強裝爽朗道:“他是我朋友,叫方行齋,他很厲害,跟上,我們帶你出去。”
元錦帆跟着走出暗門。
紀慕人忽然心頭一抽,身體有些痛。
他低頭一看,懷裡木令像燃燒了一樣,炙熱地貼在胸口上。
他想起蕭歲溫在跟他解釋見到木令指引之人,應該怎麼做時,提醒了他一句很重要的話。
“找到木令指引之人後,先取血,若是放任什麼都不做,木令便會吸取送行者的血。”
紀慕人進來這麼久,都沒有聽到蕭歲溫通過木令和他說話,他開始擔心起來,他低頭輕輕對木令道:“歲溫?”
那頭沒有反應。
紀慕人揉了揉胸口,跟着跑出了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