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慕人正往紀府走,蕭歲溫跟在紀慕人半步之後,回身一看,懸朝果然離了十步之距,正左顧右盼。
“歲溫,那位紅衣女子,是地府哪位神官?”紀慕人忽然問。
蕭歲溫回過頭,道:“那是地府陰帥之首,鬼王。”
“鬼王?”這答案在紀慕人的意料之外,“鬼王也是地府神官嗎?那與江滅那個妖王有何區别?”
紀慕人對地府的神職不甚清楚,但說出口,才發現不應該提江滅的,他想打岔說點其他事,蕭歲溫卻道:“身份屬于地府的都是地界神官,鬼王統治百鬼,其實就像是天界小武神,帶領一部分天兵,而妖王活躍于人間,統領萬妖谷,屬天界管轄。”
紀慕人點點頭,不再提江滅,趕緊岔話道:“今日白無常怎麼沒來,來的竟是黑無常?”
“不是我叫的他。”蕭歲溫道:“他是自己來的,我在地府很少見到黑白無常,隻是方才看見他,他與我打了個招呼,說是謝必安拜托他來的。”
紀慕人回頭,好像在思考什麼,道:“歲溫,謝必安和雨神走的很近嗎?”
蕭歲溫搖了搖頭,二人的關系他也不是很了解,“謝必安偶爾會上天界,呈送地府文書,天界有專門管理三界文書的神殿,哥哥做武神的時候,應該在天界經常見到謝必安。”
紀慕人皺起眉,“沒什麼印象了。”
他轉過頭繼續往前走,道:“東宮令我已經拿到手了,現在在人間辦事方便許多,枉死城的案子,歲溫有什麼想法嗎?”
蕭歲溫道:“我剛從小狐狸手裡拿來了枉死城的名冊,我打算先看看名冊上有什麼蹊跷,恐怕隻能先從死去的人裡找線索。”
“好,那便這麼辦。”
兩人走到紀府門前時,紀慕人先跨進門,蕭歲溫跟着擡腿,聽見身側有人喚他。
“歲溫啊。”
那聲音蒼老無力,語氣卻寵溺溫柔。
蕭歲溫駐足,轉過頭看向來人。
紀慕人聽見有人如此親切喚閻君,不免好奇,又從門内探出身子,跟着一同望去。
隻見一個滿頭花白的老婦人杵着一隻金色拐杖,一步一步走過來,老婦人走得慢,拐杖觸地時,紀慕人瞧見輕盈的仙氣飄散出來。
紀慕人看着蕭歲溫,問道:“這位老神官是誰?”
蕭歲溫呆呆看着老婦人,回答道:“是,是金雲門的城主,金燕婆婆。”
“浮孤城?”紀慕人沒聽過這個地方,“是地府的嗎?”
蕭歲溫道:“是三界之外的。”
紀慕人懵了。
金燕婆婆幾乎跟懸朝一起走到了紀府門前,那婆婆看了懸朝一眼,懸朝明顯也不認識他。
“小懸朝也長大了啊。”金燕婆婆感歎道。
懸朝道:“您認識我?”
懸朝說話之時,蕭歲溫移身擋在了懸朝身前,讓懸朝和紀慕人保持了距離,蕭歲溫對金燕婆婆道:“您怎麼來了?金雲門出什麼事了嗎?”
金燕婆婆寵溺地看着蕭歲溫,好像十分感慨,渾濁的眸中要溢出淚來,“金雲門沒事,婆婆來看看你,小歲溫已經好久沒來看婆婆了,叫婆婆想念得很啊。”
蕭歲溫沒有說話。
紀慕人見狀,趕緊道:“婆婆請進,有什麼話進來喝着熱茶慢慢說。”
紀慕人做了“請”的姿勢,金燕婆婆轉眸看向紀慕人,笑着點了點頭,微微俯下僵硬的身子,道:“多謝太子殿下。”
紀慕人一怔,“您......也認識我?”
金燕婆婆笑了笑:“您還未做太子之時,我就見過您了。”
不僅是紀慕人,旁邊的蕭歲溫和懸朝也覺得奇怪,沒太聽懂這句話的意思。懸朝還想着,難道這婆婆見過扶櫻小的時候?還是說見過輪回中的扶櫻?
那這位婆婆未免也活的太久了。
紀慕人将金燕婆婆請進了紀府,在客堂中坐着,婢女端了熱茶,走時在院中被大夫人叫住了。
“那老太太是誰?”
大夫人之前見過蕭歲溫,至于懸朝,想必也是紀慕人的好友,但忽然多了個老太太,就有些奇怪。
婢女搖搖頭,道:“奴婢也不知道。”
“去去去。”大夫人驅走婢女,在遠處細細看了會兒,沒瞧出什麼名堂,才不大痛快地走了。
大夫人一走,躲在樹後的紀楚衣探出腦袋來,對身邊的下人道:“二哥最近怎麼這麼多朋友,連這麼老的奶奶都有,二哥真是......”他在心中偷偷想“真是人脈廣的神官啊。”
那下人道:“這也正常,二公子幫着老爺打理生意,結交的能人自然多啊。”
紀楚衣一想,問道:“你們有看見之前那位紅衣服的公子沒有......苗疆來的那位。”說完他又揮揮手,道:“算了算了,别打擾我二哥了,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堂中金燕婆婆喝着熱茶,見幾個小輩都不說話,于是向紀慕人介紹道:“老身是金雲門的城主,這金雲門啊,是三界之外的一座孤城。”
紀慕人和懸朝都擡起頭,看着金燕婆婆。
“三界内偶爾會有迷途的生靈,不小心走出三界,在無望湖徘徊,走不出去,我都會收留這些生靈。”
“走出三界?”紀慕人好奇問道:“三界還有邊界嗎?如何會走得出去?”
金燕婆婆取下拐杖上墜着的一顆珠子,将珠子至于掌心,珠子立馬蕩出煙氣,在桌子上呈現出一片煙雲密布的鏡湖,金燕婆婆手指一點,湖面蕩起波紋,有一隻小獸走了過來,婆婆道:“人的身體走不出三界,心卻走得出去。”
“那是迷途,也是歸路。”金燕婆婆看着在湖中央那焦急狂奔橫沖直撞的小獸,道:“人最終都會跳出輪回,無望湖接納衆生,迷惘無措的也好,勘破世間的也罷,隻要來了,金雲門就是他們的歸宿。”
紀慕人見湖面上的小獸順着一道金色的水波而去,視線跟着轉到了一片金碧輝煌的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