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紀老夫人的院子。
紀老夫人恰巧抱着一隻野貓走出屋子,那隻貓乖巧,老夫人将貓放在地上,撫了撫,道:“我想收留你,可是你總想着外面的世界,比起我這個老太婆你更喜歡和你的朋友們待在一起吧?那就去找他們吧。”
紀老夫人說完,看着貓舔了舔爪子,好像對她笑了一下似的,“喵”了一聲,随即轉身跳上了牆院。
老夫人濁目泛紅,感歎道:“你真像那個孩子,老人家是留不住年輕人的,那就去吧,去管那更大的天地吧。”
蕭歲溫望着手中木令的紅線,直直對準了老夫人,他放下手,朝前走去。
紀楚衣以為蕭歲溫要和祖母說二哥的什麼事,于是在後面安靜地跟着。
過了許久,紀府的門又被敲響了,這次沒人來開門。
紀慕人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伸手要推門,聽見身後有人叫他 。
“呦,紀二公子,正好在這遇見您!”
紀慕人轉過身,見是珠寶鋪子的夥計,那夥計手裡捧着個木匣子,像獻寶貝似的小跑而來。
“這是前些日子您讓做的玉飾,已經做好了。”夥計走到紀慕人身前,遞上木匣子。
“多謝。”紀慕人接過木匣子,打開一看是一塊玉佩。
他拿出玉佩看了看,“掌櫃手藝果然好,竟做的這樣精緻!”
“二公子您喜歡就好!”
“喜歡。”紀慕人其實以為掌櫃會将玉做成頸部挂飾,這樣他還能把那幾個字藏在衣服裡,他翻過玉佩就見背後明晃晃四個字“吾妻慕人”,他嘴角抽了抽,這怎麼好意思天天配在腰間呢。
他把玉佩放進了錦袋裡,順便看了一眼那隻小蛇,見其正在酣睡,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便轉身推開了紀府大門。
紀府異于往常,十分冷清,不止紀府,整個陰陽嶽都很冷清。
他朝自己的屋子走,一路都在想該怎麼和楚衣說母親的事,好不容易走到門前,又徘徊不敢進去,就在門口走來走去。
“二哥,你回來了!!”
紀慕人一驚,回頭一看,紀楚衣正從院子裡跑來。
“你怎麼跑出來了?我不是設了結界嗎??”
“啊?結界?”紀楚衣不知道二哥在說什麼,但這已經不重要了,“二哥,城中好像來了别的神官,與你在一起的那個神官哥哥已經過去了,你也要去嗎?”
“與我在一起的神官哥哥?你是說歲溫嗎?”紀慕人沒在乎天界派來了誰,問道:“歲溫來這裡做什麼?”
紀楚衣搖搖頭,道:“那哥哥拿着一塊木牌子就去了祖母屋中,祖母沒讓我進去,我也不知道他們在屋中說了什麼。”
“你是說木令??歲溫是來......”紀慕人覺得大事不妙,蕭歲溫是來送行的。
他本來抱着一絲希望,認為祖母應該還活着,可是又一想,蕭歲溫是閻君,他連自己的祖母都送走了,怎麼會感情用事放走别人......
紀慕人一個勁兒往祖母院中跑,他原以為自己可以承受,可他着跑着眼淚就流出來了,他的腦子一片空白,兩旁的樹似乎都不真切了。
他下意識擡手擦了擦眼淚,那一瞬間覺得自己很奇怪。
在他還是扶櫻時,幾百年都不增掉過一滴眼淚。就算轉世為人,小時候好像也不大會哭,連摔跤摔的流血,也不會哭。
最近到底是怎麼了。
紀慕人跑進祖母院時,發現祖母的院子比任何時候都要安靜,沒有忙進忙出的婢女,沒有修剪枝葉的師傅,也沒有咯咯叫的雞。
面前祖母的屋子開着門,裡面漆黑一片,好像時不時還有陰風穿入,就在他要誇門而入時,聽見院子一角傳來一聲貓叫,緊接着,祖母溫柔又寵溺道:“你怎麼又回來了,舍不得我這個老人家嗎?”
紀慕人扶着門框,倏然扭頭,見祖母蹲在一棵樹邊,手裡拿着什麼在喂一隻小貓。
祖母撫着小貓的頭,道:“沒關系,想回來的時候便回來,隻要老太婆我還在,什麼時候想回來都可以,朋友們欺負你了或是累了受傷了,就回來吧,老太婆我會護着你的。”
紀慕人本想跑過去的,可是他不敢往前走,他連聲音都不敢發出來,他怕他一出現,祖母的話就好像應在他身上了,他怕在祖母面前哭。
紀慕人就這樣靠着門框漸漸滑坐在地上。
可他又是真的很開心。
祖母還活着。
歲溫放了祖母。
紀慕人屈起腿,将頭埋在雙臂間,紀楚衣跟過時,看見二哥肩膀聳動,他靜靜地坐在二哥身邊,他沒有拍他二哥的背。
隻是望着祖母的背影說了句:“其實我在門口偷聽到了,神官哥哥說,這輩子他就隻做這麼一次,除了二哥,他不會再放行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