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君的話倒是讓蕭歲溫有些意外。
蕭歲溫哼笑一聲,“你從來隻知道利用殿下,他不就是你手裡的一把劍而已嗎,劍壞了換一把就是了,你怎麼會救他?”
天君越聽越覺得蕭歲溫并沒有這麼聰明,好像他隻會意氣用事,從不考慮任何後果,包括這次隻身赴宴,毫無準備,像一隻上趕着送進口的羊羔,任憑天君怎麼吃都行。
看來連這隻火爐準備的都多餘了,蕭歲溫不配他花功夫去制衡。
天君歎了口氣,神情失望,道:“本來我覺得,閻君之位恐怕沒有人比你更合适,你雖是妖,但你有魄力壓制整個冥界,如今看來,我天界随便一個神官都能取代你,你竟如此無用,扶櫻到底因為什麼,對你這般好?”
“你别提殿下,你不配提他。”蕭歲溫朝天君走近,他擦着嘴角的血,道:“殿下做什麼,如何做,你當然不能理解,這天下還有很多你理解不了的事,直到你死,你都想不明白。”
天君聽着,覺得新奇,倒是仔細琢磨了一下,但他認為他想不明白的那些,都是無用的東西,隻有更加低等的生靈才會去考慮,就像人要學着耕種才能活下去,他們費盡心思思考出來的技巧,在天君眼裡一文不值。
有人一生都在為一件事費心思,如大夫遍尋草藥設法救人,侍衛豁出性命保護主人,書生不舍晝夜寒窗苦讀,漁民為一網魚而滿懷激動,他都不能理解,他不需要理解。
他要做的,可比這些重要太多了,他要控制天地,制定規則,讓生命得以正常輪轉。
他是造物之主,是凡人仰望的神。
他想着想着,笑起來,卻在擡頭時撞上一雙幽綠色的眸子,那雙陰冷的眸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面前,天君凝神戒備,忽見蕭歲溫嘴角上揚。
天君瞪大眼睛,低頭一看,一柄散着綠光的匕首已經刺進腹部,蕭歲溫捏着匕首又往裡捅進半寸。
霎時間,邪氣入體,天君體内靈氣防禦着四處流竄,他一掌推開蕭歲溫,蕭歲溫擡手抓住天君手腕,道:“蠢。”
天君穩住體内靈氣,将蕭歲溫的邪氣往外逼,他看着蕭歲溫冰涼的眸子,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上當了。
蕭歲溫是三界出了名的冷性,他怎麼會激動憤怒,怎會滔滔不絕說了這麼多話,蕭歲溫制造了一個不理智的假象,讓他信以為真,卸下防禦,落入陷阱。
這比他剛才那一掌還要狠上萬倍。
天君捂住傷口,笑道:“有些本事,但你别忘了這是誰的地盤,你終究難逃。”
天君運氣,想要愈合傷口,嘗試幾次卻發現沒作用,他驚異擡頭,看着蕭歲溫手中的匕首,問道:“你那是什麼法器??”
蕭歲溫擡起手,掌中匕首如煙消散,他冷冷地看着天君,道:“看看你周圍。”
聞言,天君看向四周,他瞳孔驟縮,如遭雷擊。
“這是......什麼時候......”
四周十方鏡鐵鍊上的紅色火焰已然變成了陰冷的鬼火,整個十方鏡中的神氣全完被邪氣壓制,寒霜似的勁力從鬼火中溢出,鉗制着他不得動彈。
“你以為火神的火能壓得住我?”蕭歲溫負手,他眸子顔色一深,無形力道轟擊着天君,天君被流動的力撞擊推打,倏然跪地。
蕭歲溫走到天君身前,俯視天君:“你輸就輸在太不把我蕭歲溫放在眼裡了。”
天君十分鎮定地望着蕭歲溫。
三界傳聞不假,蕭歲溫的眸子誰都不敢多看,那種陰冷寒徹能穿刺到你的身體裡,讓你恐懼到無法自控,就好像他不在這三界之内,這天地管不了他,或是說,他就是這天地。
“可你還是不敢殺我。”天君道。
蕭歲溫眼皮一跳,電光火石間,他掌中現出匕首,腕間一轉,猛地刺進天君心髒。
轟——
四周十方鏡遽然坍塌,鋪天蓋地塵土飛揚,腳下變得松軟崩裂,眨眼間,火爐消散。
左右議論之聲如濤濤洪流撞進耳裡。
蕭歲溫擡頭,見衆神官都站起身,或驚恐或激憤,擡手指着他:“閻君刺殺天君,大逆不道,天理難容,快快将他誅殺,以絕後患啊!!!!”
圍坐的武神像是早就準備好了似的,一齊拔劍。
天頂乍現金光,十分刺眼。
蕭歲溫眯着眼移眸,見四方武神踏蓮而至,為首的正是一身黑甲的懸朝,懸朝劍尖指地,橫眉冷目看着蕭歲溫,懸朝右後方是滿目悲憫的武神天遺,他的劍還未出鞘。
漫天金光中,上萬天兵踏祥雲而至,各家兵器都一同指向蕭歲溫,身穿金甲的弓箭手蓄勢待發。
宴席上不知情的神官一邊議論,一邊找地方躲藏,繁盛的太和殿瞬間冷若冰窖,隻有一身喪服的喪神還好好坐在位置上,他仍舊小心地捧着蕭歲溫的銅錢。
蕭歲溫低頭,見天君跪在他身前,嘴角鮮血溢出,天君無力地雙手垂地,仰頭間卻神采奕奕。
天君揚起微不可查的笑,悄聲道:“這才是我真正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