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神點了點頭,道:“閻君在太和殿,我與你一同前去。”
紀慕人一愣,不知道雨神為何忽然站在自己這邊。
花神擡手相攔,道:“你瘋了?你明知那是一個蒼天之局,牽一發動全身,天君之意,如何好改,你這是要公然與天君作對?太和殿全是天君的人,吟光,你可不是沖動之人,怎能為了私欲而不顧大局?”
“大局?”雨神扭頭,望着焦急的花神,道:“顧大局是天君的事,我隻顧我兒。”
說罷,雨神大步朝前,領着愣神的紀慕人出了雨神殿。
太和殿中,蕭歲溫雙臂起界,擋着箭雨,身後小武神執劍而攻,蕭歲溫猛地收界,飛身從小武神頭頂而過,躲在其身後,金箭一隻隻紮進小武神胸膛,整個人被穿成刺猬,鮮血流了一地。
懸朝一擡手,弓箭手退後,他再一揮手,雲間十萬天兵大喊殺聲,氣勢洶湧逼向蕭歲溫。
天君一副負傷憔悴的模樣,躺坐在玉座之上,頗有興緻,又期待地瞧着這一切。
蕭歲溫孤身站在太和殿之中,鋪天蓋地的金光帶着鋒芒自上而下貫徹,他站在金柱的陰影裡轉眸看向眼喪神,他擡手一掌将喪神推于金柱之後躲藏,喪神滾了幾圈,驚恐地将蕭歲溫的銅錢緊緊抱在懷裡。
他怕把銅錢弄壞了,低頭看了看,竟見銅錢一面是蕭歲溫的名字,另一面是扶櫻的名字。
随即,蕭歲溫手持匕首朝空中劃了一道弧線,弧光似鋒利刀刃帶着寒霜凍結浮雲,将天兵腳下霞冰凍成霜,寒氣逼人。
天兵瑟瑟發抖,低頭一看,那霜氣中猝然飛出成千上萬隻幽綠色螢火蟲,天兵們都愣了神,盯着那螢火蟲瞧,就這一瞬,近在咫尺的螢火蟲化生細針,無聲地穿透天兵身體。
天兵們瞳孔驟縮,像被定身原地,隻感覺身體越來越熱,卻動彈不得。
懸朝皺眉,瞧着中了招的天兵全都被鬼火包裹,燃燒疼痛,發不出聲。
可鬼火除了蕭歲溫,旁人都滅不了。
懸朝擡手,舉着一快令牌道:“各正殿武神聽令,今日閻君刺殺天君,犯下滔天之罪,不僅不知悔改,還欲焚燒整個天界,禍害蒼生,今日務必将其就地正法,以示天威!”
四十多個武神全神貫注,他們是天界最強的戰鬥力,各個都有真本事,當初扶櫻都沒能在四十幾件法器中存活,蕭歲溫也沒有這個把握。
懸朝說完,看了閻君一眼,見閻君在笑,他回過頭,眉頭緊皺,正要扔出令牌帶領衆武神動手,忽然間一道白影閃過,晃眼的劍身帶着兇猛的勁風逼向懸朝,懸朝不及反應,手中令牌“咔”一聲裂成兩半。
懸朝一驚,見那白影像一陣風似的,退到了蕭歲溫身前。
紀慕人擡頭,望着懸朝,道:“你是什麼東西,竟敢替天說話?”
懸朝沒想到紀慕人會出現,他轉眸望着天君,卻見天君神情嚴肅,正看向紀慕人身後。
紀慕人出現,引起一片嘩然,衆神官或驚或懼,或憂或喜,議論着“扶櫻殿下竟然沒死”,甚至有人這是假冒的。
“哥哥!!”蕭歲溫一把抓住紀慕人胳膊,将他拉到自己身後:“你來做什麼,你快回去!”
紀慕人被蕭歲溫拉的有點站不穩,腳下一晃,向後踉跄,蕭歲溫意識到自己出力太猛,急忙伸手攬在紀慕人腰間。
“歲溫,你别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紀慕人站穩身體,依然護在他身前,奈河劍的劍身流動着黑紅色的血,那股邪惡之氣慢慢溢出來,蕭歲溫偷偷将手中的匕首隐了。
雨神從紀慕人身後走出來,低頭看了一眼奈河劍,察覺到了奈河劍與往日不同的氣息。
他走到紀慕人身前,站在空曠的太和殿正中,擡頭看向玉座之上的天君,道:“天君可否退一步?”
天君雙手緊緊握着椅子扶手,穩着體内亂竄的靈氣,道:“雨神這是何意?謀反的是閻君,害天下不得安甯的也是閻君,放火燒殺我天兵的還是閻君,為何讓我退一步?我退得,天界諸位可退得?這天地生靈可又退得?”
紀慕人急躁起來,他猛地上前一步要說話,被雨神擋了,雨神道:“天君言重了。”
雨神回頭看了一眼蕭歲溫,見蕭歲溫雖站在紀慕人身後,卻雙掌捏着燃燒的鬼火,并在紀慕人周身暗中給了道緩沖的結界,避免紀慕人受到突如起來的傷害。
蕭歲溫察覺到目光,看向雨神,他好像把雨神也當做了對紀慕人的威脅,下意識皺眉将紀慕人拉向自己,遠離了雨神。
雨神嘴角一揚,似乎在确定什麼,現在已經确定清楚了。
“我今日本不想來幹涉,隻是扶櫻殿下心懷慈悲,不想因為天界一次動蕩,再給天地衆生造成傷害,殿下深知損失一位德才兼備的地府閻君,定會使地府再次動蕩,輪回混亂,所以想懇請天君,放過閻君吧。“
雨神句句誠懇,一不強硬,二不失禮,張口大義,閉口蒼生,讓衆神官都無言也無理反駁。
天君捂着傷口站起身,虛弱地腿一軟,又跌坐下來,他勉力坐直身子,怒意盡藏眼底,即使帶着傷,即使激憤難平,他依然義正言辭,語氣平緩:“雨神為何要如此偏袒一個犯錯之人?閻君今日可以燒殺天兵,明日就能縱火焚了整個天界,乃至整個人間,今日不罰他,恐難平衆怒。”
衆神官都跟着天君附和,說要給蕭歲溫一個懲罰。
有人提議讓閻君遭受五十道雷擊,有人提議将閻君囚與地府,永世不得出來,也有人提議禁封閻君法術。
紀慕人越聽越氣,奈河劍跟随他的心緒蠢蠢欲動。
旁觀了一會兒的花神,站出來道:“五十道雷擊論誰都活不了,囚于地府,禁封法術都不切實際,如此一來,閻君還如何管理冥界?要我看,不如就将閻君交給雨神看管約束好了。”
天君沒想到花神也會來,并且還站在雨神的立場出謀劃策,天君愈加憤怒,抓着椅子是手指泛出青白,玉座清脆一聲響,竟裂了一條縫。
花神聽見響聲,擡頭對上天君布滿血絲的雙眼。
花神移眸避開那個眼神,看向雨神。
“不妥。”雨神道:“閻君位比我高,怎能由我看管。”
雨神朝前兩步,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折扇,他将折扇展開,正面對着天君,道:“其實今日天君不僅不該罰閻君,還得嘉獎他。”
天君眉頭緊鎖,看着那白色扇面正中的幾點紅。
這句話也把紀慕人和蕭歲溫聽愣了,連花神也看向雨神。
雨神将扇子扇了兩下,故意讓天君看清那紅色,而天君面上凝重,他盯着扇面,又眼神堅定地看向雨神。
兩人對視良久,雨神輕擡眼皮,像是在詢問什麼,天君卻一如既往不做退讓,問道:“我為何要嘉獎他?”
雨神收起折扇,低頭歎了口氣,他緩了緩,放聲道:“嘉獎他為了天下蒼生,為了世間輪回,為了天地秩序,甘願忍辱負重,讓出天君之位,低您一等,受您所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