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空間沉浸在詭異的死寂裡,沈尋知怎麼都想不到,自己随便誤闖的一間房,正好就是更衣室,而裡面又正好有人在換衣服。
這人如果是個不認識的路人甲,可能道完歉退出去就成,但他是賀言聲……
路上随便抓一個年輕人,沒聽過他的名字也見過他的臉,都怪步南整天在他耳邊哥哥長哥哥短的,現在不認識也認識了。
他要怎麼跟這位解釋自己是無意間摔進來的,也事先不知道他在裡面,他會被保安抓起來的吧,可他真不是私生飯啊!
底氣:-1。
沈尋知的手不自覺緊握,遭殃的漁夫帽被擰得皺巴巴的,不見原樣。他喉頭輕滾,磕磕絆絆地解釋:“我……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說……其、其實……我是……”
烈日的光從窗外透進來打在那人身上,光影中的人松開手,堆在肩頭的T恤便落下來,驟然增多的白色被陽光一照,亮的晃眼。
整幅畫面都是暖色的,可那畫中人望過來的視線沒有任何溫度,披着一身光暈在暖調中泛着冷。
“還不出去嗎?”
那人一開口,目光中的漠然在眨眼時斂去,說話的語調像含着冰,在畫裡添了一筆更濃的寒色。
沈尋知被他不悅的語氣吓到,慌了一瞬,無措地說:“我、我這就出去!”
話音未落,沈尋知伸手去碰門把,潛意識裡的求生欲又使他停下動作,他略顯躊躇地轉過來,視線飄忽不敢看對方。
一雙手背在後面不斷擰着漁夫帽,理不直氣不壯:“我,可不可以在這裡躲一下啊?外面有……有……”
有什麼呢?
沈尋知突然卡殼。
他也不知道追他的是些什麼人,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思緒宕機,舌頭打結,腦海中能想到的所有詞,剛一閃現就被光速淘汰劃走,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詞彙匮乏。
最後他放棄了掙紮,隻得認命地說道:“有壞人。”
賀言聲:“?”
說完這三個字,沈尋知的耳朵已經開始發燙了,此情此景,他似乎很沒有立場說這句話,他才更像壞人,還是一個偷窺藝人換衣服的壞人。
底氣:-2。
空氣似乎又凝固了,靜的發毛。
兩人誰也沒說話,沈尋知是臊的,賀言聲是氣的。
不,說氣可能不嚴謹,他的嘴角抽了抽,呼出的氣息訴說着一些……無語。
他正準備張嘴說點什麼,門外就隐隐約約傳來交談聲。老舊建築所裝的門闆沒什麼隔音效果,人走近了說話,屋裡能聽的一清二楚。
“那小子跑的真快啊,這都沒影兒了。”
“能有多快?估計就是在什麼地方藏着呢吧,咱們再繞幾圈,這麼大……”
後面的内容,賀言聲沒能聽清,原因無他,一方面是門外兩人逐漸走遠了,至于另一方面:……
第一個聲音出來時,靠在門上的沈尋知就飛快彈開,沖到賀言聲的位置一把将他拽下,躲在了層層疊疊的落地衣架後。
賀言聲被突如其來的慣性襲擊,踉跄大半步,還沒站穩就被拽着蹲下,隻能借膝蓋支撐來穩住身體。
莫名其妙單膝跪地的賀言聲:“……”
沈尋知縮蹲在地上,雙手合十,整個人就是一個大寫的“拜托”。
他一雙眼睛用力緊閉,口罩在跑動中有些下滑,露出了原本兩眼之間,鼻梁中段的一顆褐色小圓痣。
看着這樣的沈尋知,賀言聲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最終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直到門外恢複平靜,沈尋知才慢慢睜開了眼睛。
這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琥珀色的瞳仁清澈明朗,密長的睫毛微微翹着,毛流的陰影攪和着透過眼睫的光一塊兒落到眼底,碎波微動,哪怕隻露出了一雙眼,也讓人直覺這雙眼的主人一定生的很好看。
輕顫的眼睫掀起,目光剛落到實處就撞上了賀言聲的視線,兩人在這逼仄的角落挨得極近,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沈尋知回憶一番自己的所作所為,認為有必要立刻解釋一下現在的情況……
在對方報警之前。
“那些人我不認識,他們戴着黑色帽子,脖子上還挂着相機跟了我一路,我第一次來這邊不認識路,我不知道這裡是更衣室,我也沒想推門進來……我……”
沈尋知看着對方的眼睛,一字一句跟對方解釋,滿眼的真誠都快溢出來,但似乎什麼解釋都顯得蒼白,最後他歎了一口氣,認真道:“抱歉。”
畢竟他确實不小心,窺見了一些私密。
這非常冒犯。
“你知道這邊都是劇組嗎?”賀言聲開口,平緩磁性的聲音鑽入沈尋知的耳朵。
不知是為了配合沈尋知,還是他自己也沒意識到,他并未起身,隻是蹲着問道。
沈尋知點頭答:“知道。”
“那你知道在劇組,任何代拍、狗仔都不被歡迎,也不允許他們進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