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賀,你屬烏龜的啊?都等你呢。”
賀言聲頭也不擡:“回幾條工作消息。”
“快點啊,我們找到新遊戲了,現在四缺一。”
賀言聲:“知道了。”
傅珉野沖步南和沈尋知揚了下巴,稍微醞釀了一下,抖着肩膀開始措辭:“诶,老賀,之前一直沒問你,你喜歡beta還是Omega?”
賀言聲睨了他一眼:“有病?”
傅珉野:“說說嘛,說出來哥們好給你介紹,之前在團裡,我們都覺得你以後可能會找一個beta結為伴侶,你到底怎麼想的?喜歡beta嗎?”
賀言聲不想跟他廢話,回完消息把手機往兜裡一揣,又打開水龍頭洗了一遍手,被問得煩了,隻想讓傅珉野快點閉嘴,順着他接了句:“beta挺好。”
冷水淋到手指,沖走夏日的黏膩帶來涼爽的感覺,他虛虛地抓了一把水,不知怎的在心裡又補了句:Omega也好。
聽到那句“beta挺好”,傅珉野當場跟門外的人遞了個眼神,步南給他比了個OK的手勢,又退回了餐桌。
傅珉野功成身退先一步出來:“怎麼樣?聽着了吧,當事人親口承認的。”
步南雙手撐着臉頰,把自己擠成了個包子,還在糾結剛剛的話題,看着倒不遺憾,反而是疑惑居多:“為什麼啊,香香軟軟的omega不好嗎?”
“那誰知道呢。”傅珉野喝着汽水開始不負責任地瞎猜,“可能他覺得……omega……太香了?熏得慌?”
步南:……
這算什麼鬼理由。
賀言聲擦幹手從衛生間出來時,窩在桌子上八卦的幾位玩家立刻端坐,擺出一副正常的等人姿态,在賀言聲進入視野的第一秒,三人六目齊刷刷望過來,完全就是“虧心事”的代名詞。
賀言聲:“你們聊什麼了?”
傅珉野:“沒什麼。”
賀言聲:?
傅珉野:“快!老賀,繼續加入遊戲!你慢死了,等你等得都困了。”
賀言聲走到他身邊坐下來,不客氣道:“困了就回自己房間睡覺去。”
“嗯?我沒跟你說嗎?我沒訂酒店,今晚我跟你擠擠。”
賀言聲:“……所以你大老遠跑這兒來到底是幹什麼?”
“啧,剛來的時候不就說了嗎?催債啊。”
賀言聲無語:“行,你睡沙發。”
“诶?不帶這麼狠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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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玩到晚上快十點,夜色早深了,步南和沈尋知不好意思再叨擾,起身告辭回了自己的房間。
管家像是守着他們回來一樣,沈尋知推門的瞬間,就看見碩大的貓咪迎了上來,安靜地蹭他的手。
後半場局裡,沈尋知幾乎沒怎麼說過話,步南知道他向來如此,一到聚會的場合就話少,因此未曾深究這沉寂的原因,隻當他累了困了,宅在家獨處的基因又發作了。
步南還沉浸在今天和IKNOW兩位重頭成員吃飯遊戲的飄飄然中,自言自語個不停。
“知寶,我都不敢想如果是初中時期的自己經曆這種場面,該有多麼快樂開朗,估計能直接失眠三天三夜,再花個半年時間來治療戒斷後遺症。”
沈尋知語氣極輕:“步南,我有些累,就先去洗澡了。”
“嗯,好,你先。”
沈尋知站起身,從管家身邊離開,拿上自己的睡衣就往浴室走。
“喵~”管家一直跟着他,可能察覺到小主人的情緒不高,像是擔心着什麼一樣,直到他關上浴室的門。管家盯着門上那面透着燈光的玻璃,兩條直挺的前爪放平,卧趴在了浴室門口。
浴室比房間熱很多,水汽蒸騰而上,将天花闆和牆壁熏出成片的水珠。沈尋知站在花灑下,任由熱水從頭澆到腳,連綿的水柱滋得人睜不開眼,他幹脆将眼睛閉上,以一種放松又自虐的狀态将心裡的悸動壓下去。
晚上賀言聲說沒有喜歡的人,也暫時不考慮這方面的事情,沈尋知覺得自己還能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裡靜靜維持心動現狀。可當他知道賀言聲大概喜歡beta時,他滿腦子做的都是放棄的打算。
如果賀言聲隻是還沒有喜歡上他,他自然可以懷揣着希望繼續與他相處,但如果他一開始就不在賀言聲的備選中,那無論做多大的努力都是徒勞的。
其實這很沒道理,就算賀言聲的擇偶标準裡不包含Omega,沈尋知也不必強迫着自己放棄,這是他的心意,和旁人都沒有關系。哪怕心動聲刺耳,那也是在提醒他直面自己的感情。
大概是性格使然,他太明白自己藏不住事兒的眼睛。
哪怕出門前再三做好思想準備,加磚疊瓦胡亂堆出來的坦蕩也總是維持不了太久,搖搖欲墜的底氣在與賀言聲的相處、相熟中抽絲剝繭地褪去,于對方不經意間的照拂和對視下,一觸即潰。
“沒事的沈尋知,你們才認識多久?可能你并沒喜歡賀言聲,隻是頻繁相處産生了錯覺。”他掏空心思想出了個蹩腳的理由,一次次淘換情緒後平靜地勸說自己,他往前挪了一小步,半個身子從淋漓的水柱中抽離,雙手捂住臉網上一捋,睜開了眼睛。
入眼的第一件東西,是賀言聲曾經躺過的浴缸。沈尋知甚至能回憶起那天夜裡,那個人睡在裡面的所有細節,精确地仿佛此刻正在眼前發生着,重現着,觸手可及。
他忍住了伸出手的念頭,對自己說:“别太當回事,你隻是……入戲太深了而已。”
說一名共情能力很強的演員入戲太深是很傷人的,他能用來勸自己的理由很多,卻偏偏選了最殘忍的一個。
一旦扣上這樣的帽子,他産生的所有悸動,都會變成角色情緒投遞的産物,而他自己的感情不會得到回複,因為它的存在已經被否定了。
沈尋知擦幹皮膚上的水,裹着一身水汽幹淨清潤地推開浴室的門,他走出來時腰背挺得筆直,仿佛深思熟慮後做了什麼決定,連背影都帶上了某種笃定和決絕的意味。
剛剛步南無心的某句話提醒了他,總歸殺青以後也會像陌生人一樣斷了聯系,倒不如現在開始,清醒地戒斷。
等真到了那個時候,或許反而沒那麼難以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