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過了!”
楊荷聽到咔,立馬跑回來,拽着沈尋知看了一圈又一圈,不住地誇這孩子怎麼生的這樣好,實在是讓人歡喜。
賀言聲也靠近誇誇群中心,由衷地贊了一句。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沈尋知穿這身衣裳,劇本裡寫得“深覺驚豔”根本不用演,全是真情實感在外露。沈尋知175的身高,寬肩直背、腰細腿長,臉精緻好看,皮膚也白,像個行動的衣架子把這套禮服撐出了最完美的效果。
步南挂着相機沖過來,給了沈尋知一個大大的熊抱:“我去!知知你太好看了!你帥爆了你知道嗎!!我已經可以想象電影上映以後這段鏡頭被瘋狂截圖的盛況了!!快快!主演親友福利時間,我要先拍第一手美圖然後永世珍藏!!!”
這場戲咔以後,楊荷就收工了,但沈尋知和賀言聲還有一場戲。
沈尋知不敢太耽誤現場進度,開口解釋道:“步南,你等一下,我們還有一場戲要拍,待會收工了我讓你拍個夠,你記得别發出去就行。”
步南當場比了個OK的手勢,乖巧地退到一邊。沈尋知跟楊荷告别後,深呼吸調整清晰,做好拍攝前的準備。
“《西沉》第一百三十四鏡一鏡一次,action!”
總管蘭姨退下以後,屋内就隻剩下了樓奚和展維。
真材實料的禮服十分厚重,穿在身上沉甸甸的,樓奚不太自在得扯了扯衣領,将手伸進左肩那朵暗金玫瑰流蘇下面的布料,一點點調整到最舒服的狀态。
展維走到他身側,伸手将一條不小心挂在金屬玫瑰葉上的流蘇摘下來,動作輕柔地像摘天邊的雲。
和平靜的舉動相反,他低沉的嗓音伴随着雜亂的呼吸聲,悉數傳入樓奚的耳朵,清晰又刺耳:“少爺,我被借調進宮,護衛加冕儀式,明日少爺請不要獨自外出。”
樓奚聞言一頓,擡眼望向他:“何時回來。”
展維先是沉默,然後在樓奚的注視下緩緩跪地,右手撫上左肩,看起來無比鄭重,可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的喉結在微微顫抖,似乎在用盡全身力氣隐忍着、掙紮着阻擋什麼驚世駭俗的言辭從喉嚨裡出來,讓自己看起來和往日并無不同。
他說:“很快。”
樓奚垂在身側的手指緩緩蜷縮,躲在寬大的鬥篷下死死握緊,每一根指節都泛着用力的白。他眼眶漸漸紅了,朦胧的水霧反複被強壓下去又彌漫上來,在奪眶而出的最後一刻他轉身走向窗邊,硬着喉頭咽下滿腔的酸澀。
他猜到了。
展維笃定地想。
他守護多年的少爺,知道自己要去完成别的使命,在同他告别。
樓奚在外人眼中就是個不足為懼、難成大器的皇親國戚,隻有真正走進他心裡的人才會知道,他是一個多聰明的孩子。他的聰明如果暴露,一定會引起手足的忌憚,就算他不争不搶,那群人依舊會把他視作肉中刺、眼中釘。
就像他隻是姓樓,天下便将他與愚鈍貪婪、暴虐肆意的樓氏王族歸為一類,是同樣的道理。
展維喉頭輕滾,醞釀多年的話不受控制地沖破而出,撕開他的心髒,闖入眼前人的耳膜。
隻見他單膝跪地,一字一頓道:“請殿下赦免我的罪過。”
或許是因為這身禮服,或許是離别前誠摯的期許,又或許……隻是他身懷的一點點私心,“殿下”、“赦免”、“罪過”,他用了三個不合禮法的詞,将樓奚擡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同時将他自己踩入髒污卑賤的泥裡。
他知道樓奚不會開口挽留他,就像樓奚清楚展維有一天一定會走。
一切盡在不言中……
隻是這陌生的高度離天際太近,樓奚隻覺得腳下發軟,落不到實處。
沈尋知不敢回頭,他害怕賀言聲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他極力掩藏的東西,戲裡樓奚即将失去展維,戲外的自己也将殺青離組,與賀言聲分别。不舍和遺憾的情緒再次找到了宣洩的出口,在這場告别的劇情裡肆意妄為、淋漓盡緻。
他們就這樣維持着彼此的姿勢,過了很久很久。
久到萬念成喊咔,沈尋知緊握發麻的手才開始回血,他躲着人深吸了一口氣,調整出最好的狀态轉過身,仿佛一名普通的合作對象,将賀言聲從地上拉了起來。
溫熱的手掌自然接觸,臉上挂着的笑意也和當初第一場戲之後的嫣然并無不同,早就準備好的腹稿脫口而出,沈尋知說:“辛苦了,賀老師。”
被他握住的手在他松開以後,并未離他而去,而是越來越靠近,近到與他擦肩而過又将他攬進懷中。
——形成了一個極具禮節性的擁抱。
沈尋知感覺後背被輕輕拍了兩下,賀言聲抱着他說:“辛苦了沈老師,殺青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