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秒,解洋拍攝了一張水杯打翻在紙張上糊開墨迹的流體畫。
五十秒,林昭交出了一張拿水筆塗得密不透風的超低配克萊因藍。
四個大活人湊不出一粒藝術細胞,也缺失對于藝術殿堂基本的敬畏心。“吃不到一塊去”裡抽象小塗鴉橫飛,直到一條長消息跳出。
[林老師:@林昭@譚之,東璞太平港醫院神外科室最近調來一位臨床專家,他是北大西洋超心理學術研究會(NAPR)的榮譽會員。你們交流下。]
所有人不敢怠慢,紛紛乖巧收到。林昭點開學者主頁,沖眼見到一張石膏像般優雅凝固的臉。
賀遲,旅居新英格蘭的東國人士。現任新英格蘭惠靈頓醫院神經外科的教授級醫師,兼任劍橋醫學院客座講師。
沒料想會在風和日麗的午後,毫無防備地與天台樓頂将自己推下去的不速之客重逢,林昭想自己這會兒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沒什麼想法,林昭報了個警。
臨床專家的大二寸照和資料拷貝兩份,并上名牌圍巾和士力架包裝紙上取到的指紋,飛往溫家兩兄弟的信箱。
[溫準:我們調查過這個人,但……]
[溫決:别鬧,這家夥是個白闆!]
“白闆”是能力者對普通人比較粗暴的一種稱呼。磁暴後幾年,社會上覺醒異能的人越來越多,雙方關系微妙變動間,派生出了一些新造的習語。
[溫決:……忘了你也是個白闆]
[溫決:抱歉啊,抱歉]
[溫準:總之,不要再打聽這個。]
[溫準:這個案子,和你沒關系。]
林昭繼續看資料。惠靈頓醫院往回是劍橋生命研究所,再接着是劍橋醫學院……履曆下方是拉不到頭的獎項,以及數篇發表在知名醫學期刊的代表論文。林昭看了幾篇,不得不承認,這位确是其專業領域中的大牛。
也許世界上真的存在兩個外表完全一模一樣的人吧,林昭不無恻隐地想。
看完,他打字:“或許他有個失散多年的孿生兄弟?”
一句話氣死兩個人。沒獲得什麼有意義的信息,林昭格外叮囑了譚之,讓他後續把溝通進度也抄送給自己。
半個月後,晟華作弊案前置流程跑完。林昭攜着解洋的超英小卡,拎起工具箱,堂堂入駐晟華中學心理咨詢室。
“林……林、林同學啊,你做什麼呢?”心理老師反複打量對桌這個隻有二十二歲的清純男大,一會兒看他口罩側邊嫩得能掐出水的臉頰,一會兒看他撲閃撲閃的漆黑羽睫,一句老師愣是喊不出口,磕巴半天改了詞,“這你們實驗室的工作?你都來這兒出勤了,還給你派工作啊……這可真的是……”
她在晟華連續工作了十五年,從她的角度來看,超管局派來的這一位“科學顧問”,沒比學生大幾歲,完全就是個清秀漂亮的小孩子嘛。
林昭搖頭,擡起握着焊槍的手,拿手背擦了擦沁着汗珠的額角:“能量檢測儀。”
心理老師“哦”了聲:“檢測儀,咱們這也有啊。雖說申請麻煩點,但沒必要自己裝那麼費事吧……來,我發個表格你填一下……”
林昭很不給面子:“不必了,謝謝。商業款,不好用。”
心理老師碰了一鼻子灰,暗自念叨着誰家好人這樣說話啊,懶得再搭理他。
晟華是私校,考學分數線高,學生家境大都不錯。許多學生家中聘了名師補課,也為孩子安排諸如高爾夫、潛泳、滑雪等課程強健身心。各個學生都忙得三班倒,身體和心靈時時刻刻都在路上,沒人有時間來心理咨詢室談天說地。
一早上過去,除了一個來送文具的,咨詢室的門沒被推開過一次。林昭悶頭忙自己的,心理老師窩在椅子裡刷劇,時不時爆發出一陣歡快的笑聲。
快到中午,林昭擡頭:“你的超能力是什麼?”
“我心情好的時候,能看到一點對方情緒的顔色……沒什麼大用。”心理老師笑得正歡,順嘴回答了他,頓時一驚,“你怎麼知道我有超能力?誰和你說的?”
林昭頓了片刻,想了想該怎麼和她解釋單光子碰撞探測法的優越性和數據精确度,最後還是放棄:“這個……不太容易解釋。”
不知想到什麼,心理老師臉色一變,嘴角抽搐,假笑繃不住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