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二十八分鐘。”
“哈?”桑士桢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你說啥???”
“改主意了,”林昭繞過他往車後頭走,衡量了眼高度,腿一跨直接坐了上去,“走不走?”
桑士桢忽然注意到,今晚的月亮白得發光,白得像黑乎乎的窄屋子裡,天花闆上唯一一盞大瓦數的白熾燈泡。
林昭黑而亮的瞳孔中,就倒映着這樣一輪澄澈的月光。
死到臨頭,桑士桢反生出了一絲怯意。他反複告誡自己不能在這裡退縮,不然這也太沒出息了吧!
車輪毂骨碌碌地轉起來。載着兩個人的重量,桑士桢很是謹慎,不敢騎得太快。林昭刻意地和他保持了一點距離,他抓座椅下方的鋼筋,動作憋扭,一會兒覺得費勁,又伸手去扯桑士桢的衣服。
襯衫校服被他拉得往後張緊,勒出少年清瘦緊繃的腰腹線條。桑士桢繃不住了,哭笑不得道:“怎麼你還脫我衣服呢。”
又道:“其實可以……就是那個,抓住我……”
“滾。”林昭很不給面子。
語畢,他自覺失言,撇唇自嘲笑了聲。
笑意輕飄飄地,撓刮在桑士桢耳邊。
他不由起了疑心。這是在笑什麼呢?笑他小孩子氣?做什麼都顧忌這顧忌那的?
懷着一腔生澀的蠻勇,桑士桢松開一邊把手,反手扣住林昭手腕,帶着點粗暴的意味,飛快将他的手引向自己腰間,比劃了下。
“好吧,好吧。”林昭任他動作着,沒把手抽回來。輕悄悄的歎息自他齒間溢散,須臾消散在風裡。
曲起指骨,他攥緊少年腰際的白衫。觸手溫熱,裁剪優良的高支棉布料繃緊,勾勒出一副平直肩線同清隽闊展的脊背。
十七歲……距離十八歲僅餘下一步之遙。定義得更精确些,隻還有那麼幾分鐘。
從這個視角看過去,林昭想也許桑士桢已不能再算是個孩子了。
他想下一次,應該要找個妥善的機會好好告訴桑士桢,若他喜歡遵循老派約會守則,自行車的後座,就該留給心儀的女生才對。
但今天……
這是個月白天黑的夜晚。時間已太晚了,沿街的店鋪挨家挨戶都打了烊。叢叢樹影搖曳,不知誰家的留聲機咝咝轉着,唱着花兒開在春風裡。
有什麼煩惱憂愁,都留待明日再說吧。
林昭擡頭,漫天星河璀璨。
魚珠巷口,林昭跳下車,意有所指:“剛下了一單委托,是給你的生日禮物。要不要看看?”
桑士桢沒下車。他狐疑打量一眼林昭,單腿支着地,不情不願晃開手機。
「老桑,生日快樂!你超牛的!以後你就算不讀書,幹什麼肯定都能行!!!PS:真的走投無路可以來我爸銀行上班。——單荔」
「老桑,生日快樂。你怎麼過生日都不說一聲啊,早知道晚上拿個蛋糕了。明天記得請客!」
「下半年的全國賽你不用擔心,教練給我說了,沒變化。就罵了我幾句,嘿。——王觊」
「老大生日快樂。記得寫作業。——于見霜。」
「其實我覺得很對不起你。要不是我一直說可以加錢,一直纏着你要你幫我的忙……事情可能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林老師和我說,你找了我一晚上,還撞斷了兩根肋骨。我……我覺得很過意不去。你是個好人。對不起,對不起,我會想辦法的。」
「祝你生日快樂。要一直好好的。——顧昐」
桑士桢倏然擡頭:“喂,我是骨裂……”
“生日快樂。”林昭道,“成年的感覺怎麼樣?”
“不怎麼樣。”桑士桢坦誠道,“給我搞得有點想哭。”
他别過臉:“……就還覺得自己,有點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