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如此笃定,林清不禁冷笑,“隋大人,我林見善好歹也是個兵部侍郎,朝廷的三品官員,今日您叫我去這帳睡,明日又叫我去那帳睡,是不是後日我還得跟那宋大人睡、大後日甚至又去吳将軍帳裡了?”
見林清有了怒意,隋瑛也不惱,露出何和煦笑容來,“自然不是為你做安排,隻是知道你心憂戰況,此夜定無眠,我也不放心你一人待着,何不去我的營帳,這長夜漫漫也不至太難過,想必明日午時,陳将軍就會帶他們凱旋了。”
“哦?既然隋大人對此戰甚有信心,又何必覺得長夜漫漫?”
隋瑛無奈地看林清,歎息一聲,“你明知我心,又為何發問?”
林清低頭,“我不知。”
“不知便不知,總之你今日惱了也好,不悅也罷,去我帳裡待着。前幾日那裡是沒收拾好,怕凍着了你,才讓你住到他人帳裡去。可人岐王貴為皇子,我們做臣子的究竟是不合适,長此以往,怕是傳出些不好聽的流言蜚語來,總之,今日起,你就住在我帳裡。”
隋瑛索性将林清的手一抓,快步朝營帳方向走去。
“隋…… ”
“再叫我隋大人,我可就惱了。”隋瑛回頭,佯怒地乜了一眼林清。
“哼,那麼去你帳裡去,就沒有流言蜚語了?”
“你和我能傳出什麼話來?”隋瑛好笑道。
“怎的就不能和你傳出什麼話來了?”
隋瑛腳步立定,轉身谛視他,道:“你若是想傳,我自然沒有什麼意見。”
林清腳步一滞,目光就躲向了一邊。
“呵呵,瞧。”隋瑛捏了捏林清的手,“傳不出來呢。”
林清咬了咬唇,臉上是夜色都掩蓋不住的紅,連綿了一片。
是夜,自然是無事發生,隋瑛帳内自然比不了蕭慎那裡,一切從簡,連卧榻都隻有一張。
“一張床,如何睡?”林清問。
“你睡裡邊,我睡外邊。”隋瑛站在一張案前,看着沙盤,漫不經心地回答,連看也不看林清。
“我在岐王那邊有自己的床,我差人擡過來。”
“沒這個必要。”隋瑛這才擡了頭,“将士們還得為軍隊歸來做準備,何必要他們做這等勞什子事?”
“我素不喜與他人同睡。”林清不悅。
隋瑛笑了,“是不喜與我同睡罷?”
見林清又背過身去,他搖了搖頭,無奈歎了口氣:“若是有把刀,我隻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你看。見善,為何不信我一回?”
“不知你在胡言亂語什麼。”林清索性往床上一躺,合上雙眼。見林清如此态度,隋瑛知道有些事又将一筆帶過。如今大軍在外,也的确不是兒女情長之時。他站在沙盤前,仔細推演着戰局。
不知不覺,時間悄然而過。
也不知何時,帳外狂風肆虐,帳内就隻聽見林清那輕微而勻淨的呼吸聲。
隋瑛擡頭,發現林清在榻上已是睡熟了。
他放下手中棋子,悄然走向了林清,坐到了榻邊,仔細端詳其眼前這人來。
額面光潔,鼻梁秀挺,兩道拂煙眉微蹙,淌露些許神傷,卻隐透個性。一雙明眸緊閉,隻剩那始終漉濕的睫羽彎彎挂月。柔唇微翕,仿佛呼吸都是江南水色,輕煙彌漫着夜霧,籠罩于百河千湖。
隋瑛擡起手,輕輕地碰了碰林清的臉頰。
他不敢想,這人是受了多少苦才走到了這一步。縱使他三番兩次在他這裡碰壁,他又何嘗不知他心中的苦,心中的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