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民警看着他,沉默了片刻,說:“這不是你前天在外面打架的傷麼。還狡辯。”
“哦。”
“你不會忘了你打架那天也進過派出所吧?”
易缙還真忘了。
大概是因為家務事實在難斷,受傷最重的關璐還哭着求着不追究,民警也隻能口頭教育了一下,就走了。
孟朝陽本來還不服,嚷嚷着要把易缙關進去,但關璐一說如果要把易缙關進去,他也得進去,就閉嘴了。
關璐坐在病床上,捂着肚子,哀哀地哭着,易缙走到她身邊,問:“離婚麼。”
關璐擡頭看他,又哭着垂下了頭,低泣說:“你弟弟妹妹不能沒有爸爸……阿驕,他昨天隻是喝醉了,一時糊塗了。”
“行。”易缙漠然颔首。
“阿驕!”關璐拉住要走的易缙,說,“你爸爸不是故意的,他剛才已經跟我認錯了,說他隻是喝多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他說過幾次這樣的話?”易缙側過頭,冷漠道,“我不管你們的事,您若是被打死,也是您自己選的。我會負責您的殡葬費。”
易缙拉下她的手,淡淡說:“不過有時候我可能會發病,很可能把他打殘打死,這也是你們選擇的。”
“我還年輕,才十幾歲,就算打死了一個家暴的父親,也是正當防衛,不犯法的。”
易缙這句話就是說給正睡在另一張病床上的孟朝陽聽的,他的聲音冷淡,卻帶着極強的威脅性和壓迫感,仿佛打死一個人對他來說是一件再平常不過、不值得一提的事。
正閉眼裝死的孟朝陽背脊微微發涼。
“不行,他是你爸爸啊阿驕!”
易缙沒理她,轉身就走了。
下到醫院一樓,口袋裡的手機震動得不停,他拿出手機,看見來電顯示,眼裡有些疑惑,接通後,就是一頓輸出國罵。
易缙眉心蹙了蹙,正想挂斷電話,就聽到那邊的人罵道:“今天你要是不來公司,就滾蛋!”
“公司?”
那邊又是罵罵咧咧,說:“……付違約費!”
聽到七位數的違約費,易缙終于想起原主這傻逼簽的不平等坑爹網紅條款。
“知道了。”易缙說完,還沒等對面說說什麼,就挂斷了電話。
太陽花網絡傳媒公司是一個中型的網紅公司,混在衆多寫字樓中間,大概是因為有許多攝影棚的原因,占面不小。
甯遙到了13樓,先去找衛生間,上完廁所出來,手機又響了,他走到旁邊的吸煙區接電話。
那邊果不其然又是張經理的催促聲,他敷衍地應了幾聲,忽地頓住了腳步,停了話語。
粗粗望去,站在窗邊抽煙的那個少年沒什麼特别的,硬要說特别,就特别在他一腦袋綠毛,和一身廉價的緊身紅色旺仔T恤、黑色緊身褲以及一雙豆豆鞋。
暖洋洋的陽光從窗外撒進來,籠罩在他的身上,在他身上泛起一層淡淡的模糊光暈。
少年神情淡淡地望着窗外,散漫地抽着煙,他的姿态随意,一舉一動卻都有一種恰好的優雅和矜貴。
這很奇怪,明明是一個渾身精神元素的少年,卻讓人恍惚地覺得那是一個成熟穩重又風度翩翩的高貴王子。
然而,甯遙為之駐足怔然的原因并不是少年身上極強的矛盾感,而是那少年的氣質和一舉一動實在太像那個人了,像得讓他心跳停止了一瞬,險些以為那瘋狗追咬着他來了。
少年又抽了一口,習慣性地把煙頭摁滅在自己的掌心,他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掌心被燙得熟紅,眉頭都不皺一下。
看見這一幕的甯遙頓時警鈴瘋狂大作。難道這世界真的會有和易缙這麼像的人嗎?!
這是巧合,巧合,還是巧合?!
易缙早就察覺有一道視線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但他以為隻是那些無聊的路人,沒想到這道視線的主人一直都沒離開,這讓他有些不耐,他側過頭,望向那個人。
很難形容的一個男孩,頂着一頭枯燥的紅頭發,斜劉海長得遮住了大半的眉眼,穿着洗得發舊的破爛黑色皮卡丘T恤和寬松的褐色大褲衩,腳上踩着髒兮兮的泛黃白帆布鞋。
男孩的眼睛是清透幹淨的琥珀色,明明是朝氣蓬勃的年紀,眉眼間卻帶着淡淡的憂郁和死氣沉沉的厭世氣質。
他隻是簡簡單單地站在那裡,什麼也不說,卻讓人感覺他與世界是不相容的,他身上有一種主動将世界和所有人隔離在外的漠然和疏離。
看着看着,易缙原本不耐煩躁的眼神變了,墨色的眸沉得泛冷。
甯遙轉身就走,腳步有些快,易缙擡起腳步跟在他後面,亦步亦趨,始終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甯遙轉頭看了一眼,易缙眉梢微動。甯遙轉回頭,無聲深呼吸一口氣。
甯遙繼續加快腳步,前方一拐彎,就走進了太陽花網絡傳媒公司,他原本要松一口氣,卻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也跟了進來。
“你跟我——”甯遙正想發火,就被一個男人的聲音打斷了。
“來了還不趕緊進來!站在門口當兵馬俑啊!”張雷瞧見他們,一臉怒意。
甯遙和易缙同時擡頭望過去,就隻能看見張雷往裡走的矮壯背影。
甯遙冷冷地掃了一眼跟着他的綠毛,懶得和他多說,跟着張雷的背影走了進去。
卻沒想到綠毛少年也同時跟他走同一方向。
甯遙又轉頭瞪他,綠毛少年面無表情地回以黑沉沉的眼神。
“你看什麼看。”甯遙被他看得渾身發毛,低聲怒道。
易缙看着他,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