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沒錯。”易缙突然開口,“現在确實不适合和你們硬碰硬。”
謝惠點頭,說:“還是你想得明白。”
“我可以繼續待在這個公司,但我要改合同。”易缙說。
謝惠愕然,說:“你想怎麼改?”
“我想改的很多,你讓張雷來跟我談。”
甯遙看了易缙一眼,說:“我也要改。”
謝惠失笑,說:“你覺得他會老老實實同意和你們改嗎?”
“官媒态度,網絡輿論走向,稍不注意,太陽花公司就會大傷元氣。我想他現在肯定很需要我們配合化解這場危機。”
“你想拿這個來威脅他?他不可能會被威脅到,你一個無權無勢無背景無錢的小孩……”謝惠笑着搖了搖頭,未盡之語不言而喻。
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十幾歲孩子,一個老油條公司經理,簡直是以卵擊石。
易缙對謝惠的說法毫不在意,眉眼壓成鋒利冷冽的弧度,渾然的上位者壓迫感從他身上釋放開來。
“他會不會,取決于我怎麼談。不需要您擔心。”易缙神色淡漠道。
謝惠被他突然壓過來的強大氣場弄得怔了一怔,許久沒說出話來。
甯遙瞥向易缙,謝惠不知道,可他知道易缙本來就是個商業天才,上輩子在商界叱咤風雲多年,行事狠絕果斷,年紀輕輕就身價百億,談判不過是他的家常便飯。
在商業運作和談判領域,體弱多病的甯遙不能說一竅不通,但也不能說是熟悉,所以他在這方面除了從法律入手,沒别的辦法。
不過他可以跟在易缙後面撿漏,易缙怎麼說,他也怎麼說,易缙怎麼改,他也跟着怎麼改。
擅于撿漏也是一種大本事,一點都不丢人。
謝惠給張雷打了電話,在電話裡,張雷對易缙的提議嗤之以鼻,并不想理會。
謝惠朝易缙示以無奈的眼神。
“電話給我,我親自和他談。”易缙動了動被紗布緊緊纏住的手。
謝惠把電話給他。
“你好,張經理。”
這句話是易缙這次和張雷的談話中最為客氣的一句話。接下來的談話,易缙并沒有避開謝惠和甯遙——畢竟他受傷的腿也不允許他離開,他坦蕩而又直白地把自己會怎麼利用一切能運用的資源和方法搞垮、搞臭太陽花的計劃和張雷全說了。
換句話說,易缙有一百種方法借着現在太陽花糟糕的輿論東風,搞死太陽花。
在這期間,不僅就在當場看着易缙面無表情冷靜說話的謝惠聽得額冒冷汗,電話那頭張雷也聽得汗流浃背。
要真認真對峙起來,易缙現在所擁有的條件未必能實現他說的手段,但要是他和對手公司合作呢?
張雷緩緩打了個寒顫,心中惱怒,他媽的這才十幾歲的小崽子怎麼這麼陰毒,什麼法子都能想出來,但面上聲音不得不軟了下來。
“孟驕啊——”
易缙自然知道張雷想來一套懷柔勸說,但他沒有那個閑工夫和他打太極,直接打斷他說:“明天來醫院,我們面談,帶上你們的律師。如果可以,我希望明天面談後就能直接重新簽訂合同。”
張雷:“……好、好,我們明天再好好談談。”
張雷挂了電話,擦了擦額頭的汗,有種劫後重生般地松了一口氣。他不明白,一個初中肄業的小崽子,怎麼懂得這麼多,而且僅僅通過電話就能讓人感覺到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謝惠接過易缙遞回來的手機,神情有些恍惚,說:“你去哪學的這些?”
易缙沒回答。
“那你明天要不要也請一個律師幫你看看?”
“不用。”
“你不知道,在拟定協議合同方面,可鑽的漏洞很多,而且有些漏洞并不是能輕易看得出來的。”
“不需要。”
謝惠還想再勸,甯遙在旁邊道:“放心吧,他這方面也懂的。”
“……他怎麼什麼都懂?”謝惠轉臉問甯遙。
甯遙攤了攤手,謝惠轉而擔心甯遙說:“那你呢?”
“我?”
“他們要是重新拟定了合同,易缙是好了,那你怎麼辦?是要告,還是繼續按照舊合約待在太陽花?”
“我當然是跟着改合同啊。”
“嗯?你也要跟張雷談談?”
“不用,”甯遙即便滿身是傷,也滿臉悠然,安詳地躺着,“他的合約怎麼樣,我的就怎麼樣。”
“可你……”謝惠想說甯遙好像沒有易缙那樣的談判本事,就聽到甯遙說,“我都聽到了。”
“我已經明白該怎麼談。大不了我就重現他們的談話。”
謝惠:“……”好像哪裡不對,但不知道哪裡不對。
“你也願意他抄襲你?”謝惠終于想明白哪裡不對了,問易缙。
易缙冷笑。
謝惠等,等着易缙說出更難聽的話,等易缙阻撓他撿漏抄襲,并随時警惕易缙動手打人。
然而謝惠等了好久,都沒等到易缙說一句話,甚至他都沒翻個身,徑直閉眼睡覺了。
所以呢,冷笑然後呢?就冷笑一聲就完了?不做點什麼阻止對方抄襲?不是都厭惡對方厭惡到互毆進醫院了,怎麼面對對方光明正大的照抄,就一聲冷笑就完了???這還是那個恨不得緻對方于死地的死對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