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先生!雲先生!醒醒,曼婆婆!……雲先生你醒了?曼婆婆!”
雲浥川睜眼,拳頭握緊又放松,仍沒有實感。
飄忽的感覺揮之不去,比夢更虛幻,甚至讓人一時分不清夢與現實。
楊媛媛拍案而起:“曼婆婆,您為什麼要這樣!要是再慢一點,雲先生就連魂也找不回來了!沒修煉過的陰神暴露在外是要命的啊!”
曼婆婆慢條斯理擦了擦手,波光完全在幕布上投影成型:“小丫頭片子,婆婆說了讓你少插嘴,多看多思考多做事,他的魂魄不是婆婆我拉回來的,你也瞧不出,下山幾年,學了幾十年的東西就全忘了個幹淨。”
楊媛媛愣住,片刻後羞愧地垂下頭。
曼婆婆冷笑,指着投影道:“可瞧見了?”
盡管投影的輪廓已然十分清晰,楊媛媛依舊看不出究竟投影了什麼,整個由彩色波光勾勒出的輪廓充滿了奇特的意味,它每一根線條都分毫畢現,整體卻依舊是含糊不清的,楊媛媛甚至找不出一個合适的詞彙來形容這團東西,于是隻能更為愧疚地搖頭,頭簡直要埋進地裡。
“這是大人的魂魄。”曼婆婆伸出一根手指,“準确說,是魂魄的投影。這裡缺少了一塊,大人有神魂分裂之傷。至于這裡……”
她手指下滑:“這裡牽着一根線、”
楊媛媛幾乎整個人趴在幕布上,眼睛都瞪圓了:“在哪裡?曼婆婆,哪有線呢。”
“我贊同你師叔的話,你應該再回山關幾年緊閉。閉上你的肉眼,開眼看!”枯瘦的手指劃出一道透明的線,雲浥川的神經傳來一陣緊縮的疼痛,“便是這根線綁住了雲浥川的魂魄。”
楊媛媛目光在兩人身上徘徊。
“我剛才用了幾分力?你那雲先生的魂魄幾乎要飄出身體外,婆婆我隻是略加刺激,陰神便自行飛出,有些事,你可不能賴到婆婆頭上。是大人與他立契,用自己的魂魄栓住了他的魂魄,之後也是由魂魄之間的牽引讓他還魂,不然你面前的便該是一具死屍。”
曼婆婆的語氣越發冰冷:“葉大人在這個凡人身邊停留得夠久了,甚至幹出這等昏事來。魂魄何等重要,神魂分裂不全,便要日日受分魂之苦。大人現下已經落了一身傷,這個凡人卻還猶不知足!天生福報也不是誰都能受得起的,若不是他的身體與他十分契合,婆婆我都要以為是哪個老怪奪舍!”
楊媛媛咬秃了指甲,嗫嚅着說:“可……曼婆婆你這麼做到底不對……不對不對,葉老師一直表現都很正常,怎麼好端端魂魄會有缺損呢,魂魄總不能自己長腳跑了對吧,缺失的神魂哪去了?”
曼婆婆歎道:“是舊傷,可神魂上的傷是不會自己愈合的,缺了就是缺了,不找回來就永遠都沒了,現在又牽着一個凡人一吹就跑的神魂,更是要傷上加傷。但丢失的殘魂在哪,婆婆我也不知道。楊主任,你師叔叫我來,是說大人與他進了幽冥界。”
“對,可幽冥界不是封鎖很久了嗎,葉老師為什麼還能帶人進去,師叔走得匆忙,也沒和我講明白。曼婆婆你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您了解情況嗎?”
曼婆婆搖了搖頭:“我也想聽聽大人怎麼說,罷了,婆婆我先替大人療傷,這傷可不能再拖了。姓雲的小子,你剛才聽清楚沒有,怎麼樣,想好了嗎?”
雲浥川捂着頭咬牙擠出兩個字:“……抱歉。”
曼婆婆面色不變,冷哼了一身,随手揮去投影,将淡淡波光灌入葉清一眉心。
葉清一緊繃的神色略有緩和。
“您認識清一,但清一不認識你,您又是他什麼人?”雲浥川忽然道。
“不該你管的就少管,大人看重你這一身龍氣,你就供着他,安心在特保局做你的飼養員。”曼婆婆眼也不擡,專心于手上的工作,“你也不要以為自己獨一無二,大人隻是需要龍氣調和肉身,雖然找不到山主,但龍氣的替代品還不算難尋,把自己看得太重要的人下場總不會很好。還要,不要稱大人‘清一’,大人不喜歡外人用這麼親昵的叫法稱呼自己,不要越界。”
“嗯,我知道清一有清漪山主親手送給他的褪鱗,他并不是離不開我,但是……”
有些東西不該這麼早說出來,尤其不該在曼婆婆面前暴露,但雲浥川的本能與直覺壓過了理智,内心有個聲音在不斷催促他——
說出來,把你知道的說出來,不用看誰的臉色,世事本就如此。
可以嗎?他問龍骨。
龍骨默不作聲,恍如沉睡。
沒有回答就是默認。
“清一有山主親手所贈的龍鱗,那您是否認識這個?”
他擡手,手腕上一串縮成細鍊的龍骨折射出斑駁迷離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