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似溫和的笑容下隐隐透着威脅之意,大有葉清一不吃就硬塞的意思:“炒熟的銀杏果可是軟的,很好吃,和生的不一樣,葉道友不試試嗎?”
葉清一不吃他這一套,推開。
“好吧,真是遺憾。”蕭塵搖頭,“我本體所結的果實,毒性可比普通白果強得多,滋味也好多的,看來葉道友沒有口福。”
葉清一慶幸自己沒這個口福,普通白果毒素分解起來已經相當麻煩,蕭塵本體毒性之烈更是不用說,他沒興趣為這一口可有可無的吃食進行嘗試,哪怕蕭塵不會閑得沒事謀财害命。
蕭塵手動了動,幾枚堅硬的生白果懸在熟睡的蘭珈嘴邊,蘭珈明明睡着,卻張開嘴,頭跟着往果實的方向偏。
葉清一:“……?”
蕭塵松手,生白果掉進蘭珈嘴裡,熟睡的蘭珈牙齒微動,白果被咬碎,發出咯吱咯吱的拒絕聲。吃完一枚,蘭珈還沒睜眼,整個人縮成一團睡在巢裡,更安詳了一點,連靈氣都沒有出現哪怕一絲混亂,甚至半點波動都沒有,隻有嘴角勾出一絲餍足而安心的微笑,仿佛吃下去的不是劇毒物,而是什麼可以毫無負擔消化的絕頂美味。
“迦陵頻伽是人間唯一一種可以我果實為食的種族。我的本體長成什麼樣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迦陵頻伽們能将我的分枝傳播到多遠。”
這才是蕭塵要與迦陵頻伽一族立下盟約的原因,他的分枝長得越多越好,他的修為就越高。全世界每一棵銀杏都是他的耳目,雖然與身外身類似,卻需要迦陵頻伽們充當“中介”。
某種意義上,蕭塵離不開迦陵頻伽,他的修為被限制死了。而迦陵頻伽貪食蕭塵的果實,還真是天生契合。
雲浥川:【蕭塵别無選擇。】
葉清一想起來,雲浥川說蕭塵自己削了根腳才從洪荒破滅中活下來,硬生生給自己加一個明顯的弱點……這是天道的制衡。
“那位說的沒錯,我無法隻憑自己完成分枝。别的方式雖然也能修煉,但以一棵樹的本性來說顯然不太現實,不如與迦陵頻伽們合作……選擇了更輕松的路子,往往就要舍棄什麼,不是嗎?這很公平,我也願意接受,迦陵頻伽并不是難以相處的種族。”蕭塵說得很輕松,但葉清一分辨不出他的情緒,他刻意混淆了靈力回路傳達出的信息。
蕭塵不接受迦陵頻伽的限制,又主動拒絕了更辛苦但無須依賴外物的修煉方式,那等待他的非死即殘。更何況即使他願意違背本性刻苦修煉,也未必會有什麼好下場。
他能沒怨氣嗎?不好說,至少葉清一不信。要是被契約限制的日子那麼舒服,蕭塵能一睡八千年,幹脆睡過了一次完整的靈氣周期?
靈株大多喜靜嗜睡不假,能睡到蕭塵這份上就很抽象了。睡得太久不動……也是會死的。
但蕭塵顯然并不想再提這些往事,他給蘭珈披上一層鳥羽織成的毯子,拍拍樹枝對袁默道:“還是坐上來說吧,不知道你對桑珠雪山又了解多少呢?這是人間最高最寒冷的雪山,即使是你也很難說完全理解它。真正懂這座雪山的,隻有我,昆侖山主,與早已死去的迦陵頻伽。千年,于這座山不過滄海一粟,你,明白嗎?你還太年輕。”
被裹上鳥毛毯子的蘭珈因為不舒服而本能掙紮了一下,很快又陷在柔軟的羽毛中。葉清一感受到一股莫名的、令他坐立不安的氣息,有些煩躁地換了個坐姿,注意到蘭珈身上的羽毛毯,皺眉道:“這是……死去的迦陵頻伽的羽毛,你怎麼給他用這種東西。不,迦陵頻伽早已滅族,他們的死氣還未散去……你對它們進行了煉制。”
葉清一臉色變了。
“唔,你很緊張。”蕭塵笑眯眯的,把羽毛毯捂得更嚴實一些,“你怕它們的靈氣烙印會影響到他嗎?不會的。”
葉清一擔心的不是這個。
“我可沒本事動你,我是老家夥了。”蕭塵低笑,“他的命,可還系于袁默道友手裡呢。袁默,我猜你沒去過幽冥界。”
袁默點頭:“幽冥,陰森,污濁,勿入。”
蕭塵:“所以你體會不到桑珠山的變化。”
他站起身,整棵銀杏因為他的動作而猛烈顫動起來,幾乎讓人坐立不穩,隻有鳥巢仍穩穩地卡在枝桠間。
銀杏蒼翠的樹葉迅速從綠轉黃,再因寒風吹拂而紛紛脫落,很快便成了一株沒有葉子的秃頭樹,成熟白果滾得滿地都是。枝桠光溜溜的,又慢慢随蕭塵氣息的變化綻放出一簇簇新葉。
不過瞬息之間的草木輪回,春去秋來。
袁默皺了皺眉,似乎有什麼想說的,卻卡在了喉嚨裡。蕭塵低聲道:“幽冥界不歡迎你進入,所以就連直面現場你都難以體會,那幾顆冰雪珠也不過是你随手偶得之物……不過幽冥界與人間的壁壘什麼時候這麼牢固了?”
“因為幽冥界與人間的連接斷開了。”葉清一道,“你在用自己的輪回,接觸天地的輪回?”
“嗯,寒英之精在陰陽兩界的夾縫中借桑珠寒氣而生,靈株接觸幽冥最簡單的方式就是輪回。迦陵頻伽雖然能以樂聲度化惡念,因此得以進入幽冥,但他們缺乏保護自己的力量。除了暴力之外,能傷到他們的東西太多了。”蕭塵幽幽歎道,“陰陽兩界的夾縫消失了啊……我感應不到了。我依舊能體會到靈氣變化,卻找不到入口。”
葉清一:“幽冥界内部已經完全亂了套,至于亂套的原因,我不清楚。不過我可以打開前往幽冥界的通道……咦?”
他的臉色白了一瞬又立刻恢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