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地方，在哪個方向？”

馮翔又懵了。

“地震！小周是從哪個方向回來的，整個小組在哪受的傷，你不知道？是不是在東面？”

“哦哦哦，正東，臨海！”馮翔總算聽明白了，心裡還在嘀咕既然清楚方位為什麼還要問自己。

葉清一覺得自己心髒跳得很快，咚咚咚，在胸腔中跳個不停。

有什麼東西在與之應和。

馮翔證實了他的猜測，那是他的神魂碎片！他的神魂碎片，和九尾狐在一起！

心跳一聲高過一聲，他等不及了。

于是馮翔遭遇了今天的第三次震撼，葉清一抓着雲浥川左手，又眼睜睜消失在他面前。

愣了很久他才發出一聲尖銳爆鳴：“不是，這讓我怎麼寫行動報告？！”

青丘。

一個并不常現世的地方，青丘是狐族聖地，對非狐族的外人來說卻很神秘，也很難進入——不僅是難進入，甚至根本就是找不到地方。

葉清一記憶中沒來過青丘，隻是憑着神魂間的相互吸引尋來。面前是一片汪洋，海水并未凍結，在寒風中打着雪白的浪花。

這裡離地震主要波及區域有些距離，但葉清一按住自己胸口，胸腔中的那顆東西跳得仿佛要蹦出來。

一定就是這裡了，不會錯的，從海中直入而下，就是隐藏人間，極為神秘的青丘。

他的步伐停在海崖邊緣，不再往前一步。

“不敢下去麼？”雲浥川問。

“不……近鄉情怯。”他又按住胸口，試圖撫平那顆躁動不已的心，又試探性走出一步，笑道：“忘了當年怎麼将神魂分離，怎麼忍受得下神魂分裂之苦……難免多思。”

說話間他已重新擡腳，打算走出最後一步。

正在此刻，一陣地動山搖！區區地動本不能奈何兩人，然而葉清一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下海崖！

“清一！”手從掌心滑出，掌中徒留一片冰涼的空氣。

“咳！還死不了！”葉清一險險穩住自己身形，口中吐出一口血，目中帶了十足的戾氣，“我……聞到狐狸味了，可讓我抓住狐狸尾巴了！”

雲浥川為他擦去唇角鮮紅，胸口也是一痛，不由出聲道：“這是……”

“原來山主也沒來過青丘嗎？我還以為天下之大，沒有一處山主不曾去過。”葉清一問，一雙眼睛閃閃發亮，亮得可怕。

然後兩人異口同聲道：“九尾要出來了。”

有了定位，尋找青丘就變成了一件異常簡單的事，葉清一在空間裂隙中穿行，外界餘震一波接一波，連綿不絕，他的頭也随着餘震發生而越來越痛。

他的雙瞳依舊亮得可怕，越痛便越亮，幾乎變成一片鮮亮的赤紅！在某一波十分強烈的餘震後，他終于又吐出一口血來，靈台巨震，搖搖欲墜！

然而他沒有倒下。

契約替他分擔了痛苦，搖搖欲墜的靈台下，無數金色光點湧來，拱衛住幾乎要潰散的神魂，在靈台上徐徐盛放成一朵金蓮。

又穩住了。

黑暗的地底中，無形的屏障擋住了他，那屏障仿佛有呼吸，一張一弛，輕若無物，卻讓人無處下手。

青丘外有九尾狐親手布下的禁制，非狐族，幾不可見，不可入。故而世人隻聽聞青丘的傳說，卻罕有人真正進入青丘。

葉清一掌中浮現一朵無色靈火，猛地往某個方向一抛！

“借……天地靈機一用！”

仿佛琉璃破碎。

更猛烈的震蕩爆發開來！泥土下陷開裂，裂開的縫隙中隐約可見暗紅火焰。

籠罩着青丘的泡沫破了。

眼前一暗一明，大地轟然開裂，卻是沿着來路極速上浮！不過須臾，海崖便震顫起來，海面上升起一座島嶼，金紅色的岩漿星星點點噴出，散落在海面上，形成一塊一塊疏松多孔的漆黑礁石。

岩漿還在往更遠處噴發，卻通通被一隻宛如琉璃的無色大手攔住，抛入海中。天幕陰沉，漫天霜雪中，島嶼上卧着一隻白色巨獸，巨獸口中發出一聲難以言喻的尖嘯，便沿着海面極速擴散開去！

“何人擾吾……是你！”

巨獸半卧着，幾乎如山嶽般龐大，吞噬了天上那點可憐的光亮，九條修長的白色狐尾立于身後，鋪天蓋地——狐族始祖，九尾天狐。

世上多有九尾狐的故事流傳，而真正的九尾狐隻有面前這一隻，上古破滅後最早誕生的妖族之一，也是後世狐族的始祖之一。而同為狐族始祖，赤狐與玄狐則幾乎完全隐世，連傳說都幾乎沒有了。

而面前這頭九尾狐完全沒有傳說中攝人的媚氣，修長狐眼中隻有無窮無盡的怒火，尖利到堪稱奇怪的聲音不斷尖嘯着重複的、混亂的詞句：“是你是你是你是你——你将吾封于此處——千年來吾無時無刻不欲生啖爾肉——呵呵呵呵呵呵——神魂——爾之神魂——是你！呵呵呵呵呵呵呵！”

仿佛魔音貫耳，不多時，海面上就冒出了一條又一條翻了肚皮的魚。

直升機從海面上飛過，然後因為頻率過高的音波而墜入海中。

九尾狐龐大的身體邊上還坐着一頭六條尾巴的狐狸，本來油光水滑的皮毛此時有些淩亂，看上去當真可憐：“老祖宗！就是他！他将我打回原形，在人族中再無立錐之地，還揚言要扒了我的皮！不過是因為一隻小小的失去了原身的金翅迦樓羅——我九尾一族何時與靈鲵結下了怨仇？！竟要被他如此對待！”

是塗六危。

從特保局出逃，便是逃到了封印已經松動的青丘島上，找祖宗庇佑了。

他還在兀自喋喋不休的控訴，然而被怒火燒了神志的九尾天狐根本聽不到這些，隻是不斷重複：“是你是你是你——”

“是我又如何？”葉清一痛得厲害，笑得邪性，“莫說那時是迫于無奈，就看今日你這副德行，我也要再封你一回！你怎麼有臉與赤狐玄狐同列狐族始祖之一？便是連你這些好食人的狐子狐孫也管不好！”

妖族自古以來弱肉強食，妖族的世界中，吃人倒不一定是罪，隻是容易不受待見，但沒眼色，那就很要命了，真正死了都沒人出頭的。

塗六危的控訴聲立刻小了，九尾狐的尖嘯可一點沒小。它試着站起，又被某種力量壓住，嘗試了幾次後就不再嘗試，修長狐眼中也多了幾分清明：“你的神魂碎片……呵呵呵呵呵，天地靈氣異常，你的神魂又不全，小小赤鱬……以為能封住吾一次，便能有第二次嗎？你分裂神魂時就該想到！九尾擅弄魂，你以神魂為囚，正是以短擊長，自取滅亡！”

言語之間，竟然完全忽略了就站在葉清一身旁的雲浥川。

一片幾近透明的碎片被它輕巧地玩弄于狐爪之間，即使是白晝，那碎片也仍舊熠熠生輝。

……隻是，明亮的碎片漸漸變得黯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