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瓦特新曆55年，含章在大學堂校慶期間與校長及部分教師合影，随後便悄無聲息地自衆人視線中抽身退去。那張照片至今仍挂在大學堂曆史陳列室中，前排德高望重的學者中混進一張過分年輕的面孔，格格不入又理所當然。

由霓裳花絲織出帶着暗紋的斜襟禮服，智慧的金葉佩于胸前，但這些華服美飾在他面前都顯得黯然失色，過去的影像技術也無法描摹出其人氣度神采，正如那句璃月古體詩中所言——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仔細瞻仰過合影的因論派女學者當場酒醒了大半，但人也傻了，她捏着手絹，一行字緩緩從空白的腦子裡浮現。

智慧主啊……我的男神兼師祖從照片裡走出來了……

從外貌上看正值盛年的學者低頭端詳銅像，露出新奇有趣的表情：“有點眼熟，是學長和我？看樣子有些年頭，不像新鑄的……”

研究過同時代學者圈人際關系的都知道，會被含章不加姓名直呼學長的，有且僅有一位——當之無愧的“妙論派之光”，刹诃伐羅學院引以為豪的大建築師，卡維。其人在建築學和機關學上的成就足以列出一張超長清單，他們目前所在的璃月大學堂，選址及設計方案也卡維的一份功勞。

這時艾維娜終于恢複了部分語言和思考能力，她結結巴巴地說明前情并簡單介紹了近百年的發展現狀，引來含章片刻沉吟。

“如我的記憶不曾缺漏，今天是大學堂校慶的前一日，教務處送來禮服請我試穿。可按你所說，我正處于一百年後，煙绯姐姐也親口承認了，那麼結論很明顯——既然是人，年壽有時而盡，我也不能免俗。”他笑了笑，再平靜不過地直面即将到來的現實，“能在離别前看到後世的風景，這場地脈異動何嘗不是我的幸運呢？”

“含章……呃，先生？”

“沒關系，到了我這個年紀，順其自然就好。剛才聽見你喊師祖——你的導師是誰？”

艾維娜一個激靈，剩下那點酒意頓時煙消雲散，她忽然想起了自家導師曲折又心酸的求學經曆，頓時忐忑不安地解釋。

“呃……我導師是楓丹人，主要從事坎瑞亞相關曆史研究，是您失蹤後阿弗拉圖先生代您收下的學生……所以您沒聽過并且沒見過也很正常……”

“阿弗拉圖學長？”

“對，阿弗拉圖先生百歲高壽，直到去世前都不相信您已逝世，導師這些年也堅持定期來璃月找尋您的下落。去年他的膝蓋出了毛病，一直在化城郭休養，也是我一再請求，這次才勉強放棄出行。”

含章聽完後目光閃動：“以這種形式告别實非我願，但個中原因很難解釋。抱歉，最後還是讓你們牽挂了……剛才聽你提到《居爾城符文機關構成及解法》也是緣分所至，我們找個地方，再詳細說說？”

這一刻，他在艾維娜眼中等同摩诃善法大吉祥智慧主的塵世化身——

嗚嗚嗚導師你看見嗎我和你的男神兼挂名導師一起研究課題了！

雖然隸屬不同國家，但教令院在大學堂創立之初給予諸多支持，之後大學堂投桃報李，也在教令院艱難時期伸出援手，兩者關系深厚，時至今日，教令院的學者可在大學堂得到包括免費食宿、借閱圖書和使用研究室等一系列權限，反之亦然。

這間研究室雖然偏僻，但從高處可以窺見遠方的霓虹燈火，含章站在窗口遙遙望向熟悉又陌生的故鄉夜景，似乎有些出神。艾維娜手忙腳亂地從大堆資料中收拾出能坐人的椅子，回頭看見他的表情，小心發問：“……您有什麼想見的人嗎？”

“我在璃月雖有幾位親長，但無人相召，貿然打擾隻會徒增傷感……還是先看課題吧。”含章接過艾維娜雙手托過來的資料，翻看幾頁，眉頭微皺，“缺失這麼多，是我沒做好交接安排？”

“不，智慧宮幾十年前發生過一次意外。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很多文獻資料都在當時佚失了。”

“有些資料大學堂的圖書館也存了備份，我列一下清單，希望你還能找到。至于底層破譯邏輯……直接寫吧。”他在紙上信手默出遺落的關鍵信息，同時一心二用，向艾維娜介紹，“居爾城興于鎮靈的扶持，其符文機關帶有明顯赤王文明色彩，課題開始前，你們需要先做好相關知識儲備，包括并不限于數學、曆史、社會、符文、機關等相關學科……”

在含章所有弟子的回憶錄中，不約而同提及導師潤物細無聲的教導風格。今夜，當這陣甘霖灑落在自己身上，艾維娜再一次打心底感謝神明造化，世上又有幾位學者能像她一樣幸運呢？

“……這是需要團隊合作的跨學科項目。雖然最後經手人是我，但在此之前，已有兩位天才聯手完成了最艱難的前期研究，我不過是站在他們的肩膀上，嘗試去摘取那顆甘美的果實罷了。”

察覺到對方話語中若有似無的喟歎，艾維娜忽然心頭一動。

“他們是指卡維先生和……艾爾海森先生嗎？”

含章垂下眼睛，微微颔首。

不同于兩國建築界大名鼎鼎的妙論派之光，出身知論派的艾爾海森大書記官要低調得多，除了短暫數月代理賢者的執政經曆和被列入語言學、符文學必修課程的研究成果，沒在曆史記載中留下太多痕迹。但作為死忠迷妹和吃瓜愛好者，她所了解的比常人更多——卡維和艾爾海森都将遺産處置權交給含章，包括并不限于兩人持有藏書及合作過的課題成果，他們之間的深厚情誼由此可見一斑。